顾夏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就只有慢慢变换的街道，没有了狗仔的身影，心情得以缓和，侧头倚着靠背，开口问：“要怎么解决？”
“从源头解决。”他忽然阴恻恻地勾起了唇角，“先去见见吧。”
顾夏暖莫名打了个寒颤，“见谁？”
该不会是余右航吧？
“余右航。”他说。
顾夏暖听见了心脏咯噔一下的跳动。
不详的预感如同藤蔓，不断生长蜿蜒爬上心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有些抗拒这种情况发生，于是问：“没有别的方法？”
左卫行脸绷紧，“没有。”
她听出了他声音的冷厉，于是识相地没再问话。
顾夏暖还想问他怎么知道余右航现在在哪的，转念一想，这人背后盘踞的势力这么大，想问出一个人在哪还不简单，于是她便无奈又只能安分地坐着，等待车子到达目的地。
她习惯性地看着车窗前方的街道发呆，也不知时间流淌了多久，但心里总觉得从四合院出来已经过了很久了，但这会儿眼前的街道还是四合院附近的城区，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这城里到处的街道都是那么相像的。
怀揣着这样的不安，又过了十来分钟，顾夏暖终于发现有些不妥了。
这回不是怀疑了，她是笃定两人是开着车在这片区域绕了几个弯还没出去。
她偏头问左卫行：“现在是要去哪？”
“找余右航。”他说。
“我知道找余右航，但我们好像一直在这片区域？”
“……”
左卫行没说话了，顾夏暖见他越来越黑沉的神色以及明显往下撇的嘴角，有个想法蓦地了窜上了心头，她试探着问：“你不认识路？”
良久没有回应。
她默了默，过了会儿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你现在是在找路？”她体贴地换了种询问的方式。
还是没有回应。
她明白了，这人压根什么都没准备好，开了张空头支票，“不是，你既然不知道那你一直开车在找些什么？”
以为左卫行不会回答了，谁知他硬生生憋出了一句：“转转。”
转转？
以为是在转圈圈呢？
她气笑了：“你怎么不提前调查一下？”
“查了。”
“所以？”
“没查到。”
“你不是曾经和余右航合作过么？直接问呢？私人电话总能查到吧？”顾夏暖说。
“查得到，但我不想问。”左卫行说。
顾夏暖就困惑了，问道：“为什么？”
“不想打电话给他。”他说。
听听，这是成年人说的话吗？分明就是小孩子一般的话语，而且他的表情还有一种迷之自信，顾夏暖是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不问一下我？”
左卫行趁着红灯停下车的时候，瞥了她一眼，“你知道？”
顾夏暖被噎了一下，还是说：“我可以问。”
左卫行淡淡哼了一声，几不可察，没有回应。
顾夏暖也觉得这么折腾争吵下去结果还是在这边徒劳地绕弯，别说今天解决事情了，明天大后天都解决不了。
她拿出了手机，打算打个电话给余右航问问。
左卫行却夺过了她的手机，冠冕堂皇地说道：“我不希望你打电话给他。”
顾夏暖：“？”
这是什么直男迷之思路，这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吃醋嫉妒的，她是真想将左卫行的脑子挖出来瞧瞧里面是装了些什么。
她说：“所以我们要在这边绕圈圈到什么时候。”
距离从四合院离开，已然过了一个小时，都能从城的北面去到城的南面了，然而他们还在原地打转。
她甚至能看到家里附近那家她很爱吃的甜点店。
“很快就能查到了。”左卫行说。
顾夏暖无语地偏头看他。
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也绷得很紧，一脸抑郁黑沉和不爽。
她叹了口气，认命道：“随你吧随你吧。”
左卫行与其说霸道，倒不如说是一个固执的人，他这一点和顾夏暖有些相像，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若不是身边坐着的是顾夏暖，他哪会顾虑别人的心思，早就我行我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可能会一直黑着脸解释这个解释那个。
顾夏暖都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已经在冥思着待会见到余右航要用什么话语起头打招呼了。
好在，左卫行下属的电话也没让两人等太久。
车子里响起了寡淡的手机原铃声，左卫行按了一下耳畔的蓝牙耳机，面色沉静地望着前方，眼神没有任何的波澜，他塞了耳机半响，一直都没有回应。
几十秒后，他摘下了耳机，随后扔到下面一个卡槽，尔后单手扶着方向盘，让车子打了个转，往另一个方向开去了。
“找到了？”
“找到了。”
顾夏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呵呵，终于找到了么？”
左卫行：“……”
余右航所在的地方离两人当时打转的地方并不远，所以不消片刻，两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顾夏暖先推开门。
伴随着一道熟悉清朗的声音响起：“来的速度挺快的”，映入眼帘的是一如既往穿着黑西装的清俊身影。
到底是相处了许多年的朋友，一见面，虽然往事如风，也没有说发生什么伤心难过的事，但顾夏暖莫名有些鼻酸。
这或许是人类即便不断进化也一直保存着的名为“怀念”的小情绪吧。
余右航身形挺廓，背脊挺拔，头发似乎短了许多已然接近寸头了。
顾夏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人估计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折腾自己的头发，毕竟她和他相处同事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见过他怎么折腾头发的。
“你是失恋了吧？”她调侃地问道。
余右航没回头，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左卫行幽幽地投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顾夏暖心里对他刚刚种种智障行为来气，也没打算搭理他。
径直走到余右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余右航。
余右航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矜贵的神态里藏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吊儿郎当的姿态，一如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他看着她说。
“唔，总不能变化太大抢了你的风头吧……”她挑了挑眉骨，上下扫了他两眼，才悠悠然说：“连寸头这种发型都出来了。”
“怎么，不好看？”他说。
顾夏暖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说：“是难看，两个词之前还是有点儿区别的，注意用词谨慎。”
余右航冷嗤了声。
他留这发型之后，眉骨和额头都露出来了，清淡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恰好的薄唇，怎么看都是翩翩君子的模样，金丝边眼镜被换下后，能毫无阻碍地看清狭长的眼睛里藏着的棕灰色瞳孔，比起以前，显得漠然了几分。
他无疑是好看的。
坐下来还没抿上一口茶呢，眼前就出现了某个人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她和余右航之间的视线交流。
顾夏暖默了默。
左卫行手指曲起，轻翘着桌面，冷道：“你也挺好找的。”
顾夏暖不解，余右航却是第一时间懂得他在说什么，他勾唇一笑，“的确，刚放出的消息这么快就能被左爷知道了，速度还挺快。”
左卫行敲桌的手顿住，也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两个人都在笑着，顾夏暖却觉得室内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几度，一股寒意攀上脊背，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在她眼里，这两个帅哥正在旁若无人地对视着，她就像是一个局外者，在风中凌乱飘零还要被他们散发的冷气打压，她可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