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盛妍拿出了作战地图,仔细捻平四角,平平整整地铺在了地上,伸手松了松帽扣,汗津津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
“我们不能直接派大部队来歼灭他们,因为这里是我国边境,边界线就在两公里不到的地方,一旦打草惊蛇他们随时都可以撤出去,到时候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附近都是村民,所以我们更不可能直接派武直来轰炸。”
杨哲瀚一众人跟着左盛妍的话点了点头,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他在地图上圈出的那几个点。
“如果想潜入他们老窝,这片林子是必经之地。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跟这里,都是最有可能埋伏狙击手的地点。
当然,这些也只是猜测,具体的还要我们一点点排查。
这个林子里有他们大量的埋伏和陷阱,目前计划是由我们特别作战小分队先出发,争取把这些隐患先除掉,给大部队争取一个最有利的作战环境,和他们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恐怖分子。
敌人初步估计有四五十人不等,据可靠情报,大部分分布在各个据点,驻守在基地的大概只有四分之一。”
杨哲瀚听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不太敢相信地看看左盛妍,又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们,六个人,打四五十人?”
左盛妍摇头,回应道:“当然不是叫我们歼灭他们,主要目的是跟他们打游击找,消耗他们,尽量解决掉他们的狙击手,挖出他们的眼睛。
这是你们最擅长的野外作战,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这是一支专业的、有着丰富野外作战经验的外籍雇佣兵,他们中每个人单拎出来都不比在座各位逊色。
他们的头目,阎王,更是当年从我们的部队叛离出去的,对我们的特种作战计划几乎是了如指掌。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左盛妍把地图收了起来,正了正身子,“我再问最后一遍,现在有没有想退出的,随时可以和我讲。
这是你们第一次实战,害怕很正常,我给你们一个后悔的机会。
放心,这次放弃了,回去之后我不会处罚你们。”
紧跟着左盛妍话音刚落,杨哲瀚朝着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军礼,“指导员,我们不退出。”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表态。
“不退出——!”
左盛妍吸了吸鼻子,然后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好。”
说完,她出了自己的拳头,“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六个拳头碰在一起,在不大的空间里激起了一层浪。
左盛妍亮晶晶的眼睛,在扭过头看到冲她笑的杨哲瀚的时候,彻底暗了下去。
光灭了,随着那人的笑差一点被捻进了尘埃里。
左盛妍的苦笑是渗着血的,绝望又无助,不知道为什么会给杨哲瀚一种破布娃娃的错觉。
就好像那个十八岁的姑娘,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托付出真心,却被他掀翻在地……他除了心疼的无法呼吸,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左盛妍张张嘴,眼神躲闪了一下,“杨哲瀚……”
“你会怪我吗?”
杨哲瀚大概知道了她会问什么,想把她揉进怀里喊上一句“小傻瓜”,可又觉得左盛妍需要的不是那样的安慰。
他只能那样坚定地看着左盛妍,企图叫她看清自己所有的真心,“不会。”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一下下地往左盛妍心里送了过去。
那个人还是没能收住这份真心,“那如果你死了呢?”
杨哲瀚只得再次把心推了过去,“不会。”
“那如果我骗了你呢?”
杨哲瀚一顿,他轻轻皱了眉头,眼神里是揉不开的心疼,“不会,我只会怪我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有所顾虑不肯和我讲实话。”
左盛妍终于不再说话了,她别过了头,轻轻合上了眼,眼皮都在打颤。
此刻的她就好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一步步濒临崩溃边缘。
杨哲瀚左手托着枪离不了身,只得右手松了松帽扣,然后拿牙齿轻轻叼开了半指手套收口的地方,然后咬住一边轻轻将手套摘了下来叼在了嘴里。
他把右手伸了过去,轻轻握住了左盛妍露在外面冰凉的指尖。
左盛妍被电击了一样,浑身抖了一下,发凉的指尖开始慢慢回温,手心都开始热乎乎的。
左盛妍回过神来,看着杨哲瀚一言不发,突然出声嗔怪道:“谁叫你把手套摘下来的,戴上!”说话间,上手就要去拿杨哲瀚嘴里叼着的那只手套。
杨哲瀚侧了下头躲了过去,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手太凉了,我给你捂捂。”
左盛妍没搭理他,到底还是把手套拿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枪夹在腿缝中间,伸手挒过了杨哲瀚的右手,开始给他套手套,一边套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杨哲瀚低着头,打量着眼前的那个发旋,淡淡的葡萄柚香气,丝丝缕缕地往鼻尖里窜。
杨哲瀚想起那人床上的味道,突然下面一紧,他收了收心思,低声回道:“我不想这时候影响你的判断,有什么话,等活着回来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你。”
杨哲瀚虚心的把“在床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你”这句话给省略了,却还是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得晕晕乎乎的。
手套带好了,左盛妍抬起了头,她炙热的眼神,烧着杨哲瀚本就不平静的心,“杨哲瀚,可是我有话对你说。”
“杨哲瀚……”
“别动!”杨哲瀚出声制止住了她,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油彩棒,“你油彩掉了,补补。”
杨哲瀚举着油彩棒,把左盛妍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油彩棒落在那张好看的脸上,杨哲瀚手都在发抖。
他是故意的,他害怕了。
他生怕左盛妍说出一些有的没的的遗言,生怕左盛妍跟他托孤,生怕左盛妍讲些奇奇怪怪自责的话。
他不想听到这些话,从来都不想。
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左盛妍,就算我求求你,求求你别把刀往我心口上扎了。
什么怪不怪,什么死不死,我婚都结了我害怕那个吗?
油彩棒从额头落下、一点点划过太阳穴、划过山根……
终于最后一笔落在了下巴上,左盛妍盯着那个紧张兮兮的小眼睛,心都软了。
“我也喜欢你。”
“dang!”杨哲瀚听到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停止跳动的声音。
他手下一顿,油彩棒一下子划到了左盛妍的嘴角。
他怯怯的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左盛妍,反复确定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杨哲瀚咬着下唇,手里摆弄着那根油彩棒,不太敢看她,“左盛妍?”
左盛妍笑,又开口重复了一次,语气极其笃定:“杨哲瀚,我说,我也喜欢你。”
油彩棒终于被他玩儿到了地上,杨哲瀚一点点红了眼眶,“左盛妍……”
左盛妍还是笑,“我,也,喜,欢,你。”
过于暧昧的气氛以至于完全影响到了飞机里其他的人,韩云飞翻了个白眼,“你俩有完没完?差不多得了啊!”
说完之后拿手肘捅了捅身边的李鹤东,“东子,我喜欢你。”
这句话成功的换来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笑红了脸。
张振霖斜眼看了王冠博一眼,没等他张嘴就骂道:“打住!爸爸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别恶心我!”
在我国的边境上方,悄然出现了一架武装直升机。
武装直升机在一个合适的地方停靠在了空中,左盛妍把手边的那几个降落伞拿了过来扔在了中间,“我和韩云飞打头阵,你们四个跟在后面,按预计降落点准备降落,别出什么岔子!”
“是!”
听着几个人应了下来,左盛妍韩云飞一前一后到了舱门边上,耳边的风“呼呼”得往耳朵里灌,吹的左盛妍眼睛都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