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盛妍闭目养神，慢悠悠道：“你要是心疼他就跟他一块儿。”
“好歹他是你……”朱崇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左盛妍一记眼刀逼得咽了回去。
左盛妍眯着眼看了韩云蕊一眼，“蕊蕊，管好你家男人。”
朱崇委屈巴巴地跑到了韩云蕊身边，“蕊蕊！你看她！”
韩云蕊皮笑肉不笑地搂过了自家男人，恨不能离左盛妍要多远有多远，压低声音劝道：“乖啊，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咱别掺和了。”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左盛妍听见不远处的杨哲瀚喊完了第一百遍，这才直起了身子走到了杨哲瀚面前。
杨哲瀚整个人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大太阳底下白的反光，小眼睛被阳光照得更睁不开了，活脱脱一副逃兵的样子。
左盛妍伸手去给他理领子，杨哲瀚看着左盛妍朝他伸过来的指尖，下意识侧了下身，嫌弃地看了左盛妍一眼，没什么好气。
现在的杨哲瀚怎么看左盛妍怎么像一只老奸巨猾的红毛狐狸，憋着一肚子坏水儿就等着玩儿死他呢！
奶奶的……嗓子疼……
左盛妍笑着问道：“嗓子哑了吗？”
杨哲瀚咬着牙打肿脸充胖子，嘴硬地说道：“没有！”
“还能说话吗？”
“能！”
“那再喊一百遍。”
“？？？”
杨哲瀚只恨自己手里没个榔头什么的，不然他一定冒着牢底坐穿的风险跟左盛妍拼个你死我活！太他妈欺负人了！
没这么欺负人的！挟私报复！公报私仇！这人没有兵德就在这儿了！
“这才第一天。”
“……”杨哲瀚又咬了咬牙，他觉得自己牙都快被咬碎了。
“一！不要问为什么！不要问凭什么！不要谈尊严！不要提平等！你们要做的只有三件事！第一！服从命令！第二！服从命令！第三！还是服从命令！二！……”
等到一百遍喊完，左盛妍又出现在了杨哲瀚面前，还是那句话：“嗓子哑了吗？”
杨哲瀚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左盛妍又问，“还能说话吗？”
杨哲瀚学乖的紧紧闭死了嘴，默默把拳头攥了起来。
“开始拉练吧。你最好跑快一点儿，不然一会儿中午开饭，去晚的可没饭吃。”
杨哲瀚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是”字，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背上背包就往前跑。
左盛妍看着越来越小的那个背影，长舒一口气。
韩云蕊在旁边随手拿起个本子扇着风，“可真够犟的，但凡服个软也遭不了这罪。”
左盛妍想到杨哲瀚刚才那个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脖子，“这狼崽子一嘴尖牙，我估计他刚才恨不得咬死我。”
“你俩可真是……”韩云蕊想了半天想出来了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去你的吧。”左盛妍顺势踢了她一脚，闹完之后拉着韩云蕊往食堂去，“走，咱们去那儿等他们去。”
等到杨哲瀚喘着大气赶到了食堂，除了教官和几个连长、指导员，一个集训兵也没有了。
杨哲瀚转了一圈，看着干干净净的大盆里连滴菜汤都没剩，又看了眼中间那张桌子上，坐成一圈吃饭的教官，朝着左盛妍就走了过去。
凶巴巴的小狼崽子露出一口獠牙，朝着左盛妍问道：“我饭呢！”
周围的同事知道杨哲瀚的身份，也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左盛妍嘴里嚼着菜，撩起眼皮看了杨哲瀚一眼，冷淡的回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来晚的没饭吃。”
饿急眼的杨哲瀚心情实在是不怎么样，大声对质道：
“老子光被你扣在那儿背东西就背了一个小时！”
左盛妍还是那个蚂蚱表情，不为所动，“是你犯错在先，浪费了自己的训练时间，跟我有什么关系。”
“放屁！”杨哲瀚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吓得其余人都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犯浑把左盛妍揍了。
杨哲瀚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震得盘子碗都在响，“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左盛妍！虐待！”
左盛妍听罢撂下了手里的筷子，慢慢站起了身，两个人个头一般，杨哲瀚却没来由的一阵压迫，看着近在咫尺的的那个人，杨哲瀚突然没了底气，“你……你想干嘛！”
左盛妍抄起了自己碗里的馒头，递到了杨哲瀚跟前，
“今天第一天，念在你是个废物什么都不会的份上，我可以把我的饭让给你吃。
明天，麻烦你自己自食其力，规定时间内没完成训练任务，就自觉去训练场加练，别再厚着脸皮来食堂找饭吃了。”
莫大的屈辱就像石头一样狠狠压在了杨哲瀚的胸口上，他猩红着眼看着左盛妍，握紧的拳头隐隐在发抖，声线喑哑地低声问道：“你说我是什么？”
左盛妍一字一顿重复道：“废、物。”
杨哲瀚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馒头咬紧了下唇，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一沉伸手就把馒头拿过来扔在了地上，冲着左盛妍吼道：
“你少他妈高高在上看不起老子！当兵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可以老子也可以！你放心左盛妍，一个月之后我就证明给你看，是个人就能当兵！”
韩云蕊听完不干了，“你怎么说话呢！”
朱崇伸着胳膊拦着要上去揍人的韩云蕊，担心地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左盛妍。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过了好久左盛妍才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是个人就能当兵。”
左盛妍说完这句话兀得看向了杨哲瀚，冷漠的眼神看得杨哲瀚有些心虚。他指了指瓷砖墙上贴着的“浪费可耻”的警示语，每一字都扎进了杨哲瀚心里，“可前提是，他得先是个人。”
左盛妍说完之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馒头，简单擦了擦上面的浮土，在杨哲瀚诧异的目光里几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猛地灌了几口凉水，左盛妍凛声说道：“你给我记住，当兵不是只让你上阵杀敌的，你捍卫的是所有除你自己之外的人的生命财产。
哪怕是一个馒头，那都是因为别人敬畏你爱戴你才愿意送到你嘴里来的，你没有资格把它扔在地上。
我今天没让你吃它，是因为我没教好你，你是我的兵，我有义务给你犯的错误买单。再有下次，你就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左盛妍说完之后头也没回地就出了门，留下杨哲瀚站在原地愣神，韩云蕊愤愤地瞪了杨哲瀚一眼，紧了几步跟了过去。
朱崇看着出神的杨哲瀚，抓起桌子剩下的一个馒头塞进了他手里，“吃完它下午好训练。”
杨哲瀚魂不守舍地说了声“谢谢朱连长”，手里的馒头快被他捏变形了。
韩云蕊跟在左盛妍的后面，眼看着那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都快飞起来了，然后一侧身进了两间仓库中间的小路，扶着墙就开始吐。
韩云蕊头疼地给他拍打着后背，小声埋怨道：“你说你自己有洁癖你逞什么能，掉桌子上的馒头你都不吃第二口，何况那是掉地上的馒头。”
左盛妍小脸吐得发白，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今儿就是让他知道知道，部队不是他那一亩三分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今儿敢把馒头扔地上，明儿就敢把菜盘子扔我脸上。
驯狗还得立规矩呢，更别说是杨哲瀚了。”
韩云蕊摸摸鼻子，“话是这么说，可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左盛妍眼里放着精光，“我驯不服他，我随他的姓！”
韩云蕊也不敢说：你这本来不就是杨门左氏了么……
晚上的训练结束之后，左盛妍解散了那帮累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群兵，说出那句：“明天加大训练强度”时的表情，活像是个没有人情味儿的训练机器。
杨哲瀚目视着前方，从嘴边恶狠狠地挤出来两个字，“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