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旋转的大鼎散发着重重黑气,像是能够吞噬天地的黑洞,将周围的乱石草叶全都吸了进去。
饶是如此,那不知餍足的鼎口还吐息着浓重的黑雾,想要将二人尽数吸进去。
鬼使白离得更远一些,也是第一个感受到二人不是那巨鼎的对手,连忙幻出自己的招魂幡插在地上握紧。
狂风卷起飞沙走石迷人双眼,鬼使黑抓住自己的黑镰,勾住地上的一块大石。
“不要在挣扎了,这用我一只右眼炼化的返魂鼎便是你们最后的归锁。我的孩子们,你们终将沉睡在母亲的身边。”
御都鬼母狰狞的望着二人:“待我练成了阴阳莲子,你二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鬼使白望向那巨鼎的鼎盖处,果不其然,鼎盖上是一株莲花的形状,暗合八卦六爻阴阳相生,而阴阳鱼的两颗阴阳眼却空着。
想来,御都鬼母一早便打定了主意炼化二人,去填那鼎盖上的阴阳眼了。
二人的实力在幽冥地府虽说不能算是数一数二,但也少有人是敌手,饶是如此都抵不过御都鬼母这座不完整的返魂鼎。
若是二人的力量被炼化纳入鼎中,在想要收服这一人一鼎,怕是只有阎君大人才能做到了吧。
鬼使白咬牙切齿,他原本想来这不归林夺回属于自己和鬼使黑的东西,却不想最后竟送上了门儿来,给他人徒做嫁衣裳!
“莲子?你又何尝怜子。你生下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变态的欲望罢了!”鬼使白怒道。
御都鬼母瞬间变了脸色,神情狰狞的怒目而视:“这世间谁辱骂我,误会我都可以,为何你竟也说出这种话,小白,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难不成我说错了么?”鬼使白反口相讥道。
御都鬼母仅剩一只的眼睛满含怒火,原本还勾着笑意的唇角却在这一刻慢慢冷了下去,最终封冻的五胆皆寒。
浓重的鬼气在这一瞬间暴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放大了无数倍:“等我练成了阴阳莲子,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们两个逆子!不要也罢!”
席卷而来的狂风将二人的寿衣吹的猎猎作响,鬼使黑更是睁不开眼,双手紧紧地握着黑镰不放。
他的整个身子都升到了半空中,而此时,黑镰勾着的大石也渐渐松动。
“小黑!把手给我!”鬼使白见之,连忙将自己的手伸过去高声喊道。
呼啸的大风中,声音本就传不了太远,可二人就像是心灵相通一般,只一个对视便能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世界上,人心不可信,鬼魂不可信,权势名利朝不保夕,唯一能够信任的就只有彼此而已。
鬼使黑突然放手,任由地上的大石和黑镰被卷入鼎中,自己的身子也被狂风吹起,向返魂鼎的方向卷了过去。
半空中,他远远的伸出手。
鬼使白也在同一刻伸出手,二人身子交错的刹那,在呼啸狂风的阻隔之中,双手突然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我抓住你了。”鬼使白险些喜极而泣,紧紧的握住鬼使黑的手。
就在这一刻,陪伴了他几百年,一直无坚不摧的招魂幡却爆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二人不约而同的向那招魂幡望去,便见足有成年人等高的细长杆子折中之处竟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眼看便要彻底断裂开来。
一柄招魂幡的硬度,显然不足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小白,你快放手!”鬼使黑慌乱的伸手去推鬼使白的手,想让他放开自己:“招魂幡难以同时承受怎们两个人,你这样下去,咱们都会被吸入鼎中的!”
“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不会!”鬼使白紧紧咬着牙,望着招魂幡杆上的裂缝,却将鬼使黑的手攥得更紧了。
呼啸的狂风之中,二人的手紧紧交握。
鬼使黑恍然间又想到多年前的一幕,鬼使白将他送出危险时那眸光中的点点晶莹,一如他刚刚说的“我不会放开你”一模一样。
几百年过去,当初的旧伤已经渐渐沉淀,不再痛楚。可现在想来,那些过往像是依旧捶杵在心头一般,难以忘却。
他不能再让鬼使白为了自己受伤了。
就在这一刻,招魂幡轰然断裂,二人一同被狂风刮向返魂鼎中。
鬼使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翻过身去,用自己的身体将鬼使白紧紧的护在怀中,重重的跌在了炉鼎之中。
“哼……”鬼使白闷哼一声,痛苦的抱住了自己受伤的那条腿。
之前鬼使黑没有发现,直到此刻鬼使白痛哼出声,他才发现鬼使白的那条腿已经伤的血肉模糊。
返魂鼎的盖子马上便要盖上,鼎中到处都是掉落的碎石与断裂的树枝。
黑镰刀静静地躺在一处角落里,散发着浅黑色的宝光,给人一种沉重却又锋利的错觉。
鬼使黑咬了咬牙,望着渐渐闭合的鼎盖,扶着鬼使白坐稳后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道:“小白,你听我说,咱们现在还有一搏之力。”
小白顺着鬼使黑的目光向上望去,便见天幕之上倾泻下来的暖光渐渐减少,就只有两处阴阳眼依旧透亮着。
返魂鼎乃是御都鬼母的一只右眼所炼化的,就算是脱离了他的躯体,也与她息息相关,不能全然割舍掉。
如此说来,二人就算是落入鼎中,也未必全然没有转机!
鬼使白立时一喜,扶着自己的腿勉力的站起身来:“咱们一起杀出去!”
“不行,返魂鼎要同时炼化两个鬼子方能炼成阴阳莲子,若不能同时炼化,只会功亏一篑。你我若是一同杀出去,只会给御都鬼母机会,将咱们两个人一网打尽!”鬼使黑说道。
他伸手一招,将自己的黑镰召回手中,抿紧了唇角道:“咱们二人一个留在鼎中牵制住返魂鼎,另一个攻出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的招魂幡已经断了,更何况我的黑镰更适合进攻,你留在此处牵制返魂鼎,送我出去!”鬼使黑不容拒绝的说道。
鬼使白虽说担心,但这确实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比起两个人一起死在这儿,再奋力一搏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攻出去是一死,留在这返魂鼎中是一死,为何不发挥余热,再为自己争一次呢?二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想变成御都鬼母手上那一件杀人的利器!
“好!我送你出去!”鬼使白撕开了自己寿衣的袍袖,将大腿受伤的位置紧紧裹住,与鬼使黑相视点头。
鬼使黑手中的黑镰散发着盈盈的华光,映的二人的面孔都阴寒严肃起来。
就在这时,鬼使白手上的力气突然一加!
他奋力一托,鬼使黑腾起身子的瞬间,黑镰勾住了返魂鼎的边沿,突然斩除一道辉光,整个身子都跃出了返魂鼎。
御都鬼母断然没想到,鬼使黑竟还能从那大鼎之中逃出来,一时间整个人的脸色都变的有些不好看。
她未束的长发被呼啸的狂风扬起,宛若交错的藤蔓向外延伸着,给人一种狰狞可怖的感觉。
“你以为你出的了返魂鼎就能逃走了么!”御都鬼母伸手向鬼使黑抓来。
却不想,鬼使黑不仅没有躲开,还迎难而上的撞向了御都鬼母抓来的那只手。
他手上的黑镰一划,四周鬼气震荡,发出阵阵嗡鸣声。
二人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就算是鬼使黑有黑镰在手,也绝不可能是御都鬼母的对手。
御都鬼母桀桀冷笑,就在这时,鬼使黑突然身形一转,攻向御都鬼母那只空洞的右眼。
“敢而!”
四周的黑气瞬间暴涨,甚至已经有了遮天蔽日的势头。
御都鬼母伸手一招,远处的返魂鼎快速旋转着向二人的方向飞来,而尚在鼎中的鬼使白紧紧的扒住大鼎的边沿:“鬼使黑!当心!”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御都鬼母话音落下,手上的大鼎蓦地压了下来,向着鬼使黑镇去。
同一时刻,锋利的黑镰锋芒划破了御都鬼母的半张脸,空洞的右眼也瞬间迸发出血光来。
大鼎飞速旋转,将鬼使黑的身子撞飞重重的砸在地上。御都鬼母声音凄厉的惨叫嘶号着,伸手捂住了自己受伤的半张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的脸……你竟然敢划伤我的脸!”
鬼使黑口鼻溢血,欣慰的笑了起来:“我连死都不怕,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四周的荒野山林似是能感受到御都鬼母的情绪,在这一刻不停地摇摆起来,宛如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林。
就连这样都杀不了她么?
鬼使黑仰躺在地面上,望着天幕之上倾泻而下的薄弱天光,苦笑了一下:“对不起,小白,我还是没能保护你。”
有什么话,你们兄弟二人到地下去说吧!
愤怒的御都鬼母愤然出手,蕴含着黑气的鬼掌砸向动弹不得的鬼使黑。
巨大的阴影渐渐笼罩了他整个身子,鬼使黑无力地闭上眼睛,就在这一刻,铺天盖地的红莲之火从远方席卷而来,将方圆数理都晕染成一片鲜艳的火海。
一柄长刀从远方飞来,到插在地面上,紧接着鬼使黑的衣裳被人拎起,猛地仍向了已经爬出返魂鼎的鬼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