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华抚了抚苏蓁的后脑,等她擦干了眼睛,这才直起了身子。
他虔诚的捧住了她的手腕儿,轻轻地舔吻之下,那原本结着血痂的伤口在一瞬间凝血愈合。
只是浅白色伤痕,却依旧留在她的手腕上。
留疤到底是不好看的,夜重华的法力有再生之力,能够帮她愈伤自然也能帮她消除疤痕。苏蓁刚要开口,夜重华却摇了摇头:“阿蓁,留着这伤疤好么?”
苏蓁实在是想不通,夜重华留着这丑陋的疤痕做什么?情趣么?
那这情趣也实在是重口了一些。
“留着这些疤痕,让我永远记得,我该如何爱你。”夜重华虔诚的道:“让我永远都记住,我欠了你这么多,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似是因为长久的昏迷,夜重华的声音微有些沙哑,还带着些久睡方醒的鼻音。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温软的宠物,轻轻地拱着掌心,叫人生不起气来也不忍心拒绝。苏蓁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夜重华直起身子,刚准备探过身来吻她。苏蓁却忙的向后一闪,伸手抵住了夜重华的胸口:“等等。”
被拒绝的阎君大人一头雾水的望向苏蓁。
她抿了抿下唇,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唇对着唇给夜重华喂药的情形,脸上瞬间飞上一抹红霞,忙的将人推开下地。
“之前西昆仑君托花想容给你送来一封信,我没有看,正好你醒了,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夜重华心知苏蓁的心思,笑了一笑接过信封来:“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们之间没有隐瞒。”
这句话极大的取悦了苏蓁,既然如此便也没什么忌讳的了,苏蓁便坐到床边,看着夜重华拆开信封。
西昆仑君不知是真的不设防还是对她们太过放心,信笺上就连一道禁制都没有加。
便见夜重华两根手指探近信封中,夹出了那张信纸拆开,寥寥几行字迹带着墨香展现在眼前。
二人一同看罢,均是目光凝重,信笺上所写的东西,也恰恰证实了二人的猜想。
万年前黄泉之中孕生出的恶鬼,经过万年的沉淀,再一次卷土重来了!
“万年前乃是我的巅峰时期,当时我想要净化黄泉中的恶魂,尚且不能,这万年之后,怕是更难对付。”苏蓁认真的说道。
她说的自然也都是真话,万年前她便尝试过,只是后来记忆戛然而止,她便记不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了。
能让万年前的自己与现在的夜重华如此惧怕的东西,可怖之处自不必说。
夜重华沉吟半晌,拧着眉心说道:“坐以待毙不是什么好办法,还得主动出击,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才是。”
苏蓁点头,也赞成夜重华的想法。
而今敌在暗我在明,二人本就处于劣势,若是再被对方抢占了先机,便更被动了。
罪恶即将临世,四处都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这种时刻,谁都没办法真的袖手旁观。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苏蓁抿了抿下唇,还是开口道:“对于万年前的事情,我了解的还是太少了,我想你知道的应该会多一些。”
夜重华抬眼,乌沉沉的眸子里,却像是蕴藏着风暴,淡漠的看向苏蓁:“我也不记得了。”
苏蓁诧异。
很多次,夜重华都说过万年前的事情,他根本不清楚,就算是想去寻找真相也只能从史册的只言片语中去了解,苏蓁却一直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在这之前,苏蓁甚至一直以为,夜重华是不想谈及万年前的事情,从而避而不谈。
可而今事态紧急,夜重华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现在他还说不记得,那就是真的不记得了。
苏蓁突然有些心疼:“你……”
“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前,我就已经死去,是以当初的事情我是真的不记得了。苏蓁,不要再问了这些事情了好么?我不想再提起。”夜重华说道。
苏蓁半晌缄默。
当时一定是很痛苦的吧,就连他这样坚毅的心智都不愿再提及。
苏蓁不好再去问,坐下身来道:“他就算是逃走了,他日找到机会也一定会再卷土重来。与其这样无休止的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只是还寻不到他的藏身之处。”夜重华捏着拳头想了想,还是起身:“总是有办法的,我先去找昆仑商议一下,至于幽冥地府,短时间内你我就先不要回去了。”
苏蓁点头同意。
那恶鬼的目标是整个三界,那第一个突破口一定是夜重华和苏蓁二人,地府的鬼差和渡魂使在那恶鬼的眼中不堪一击,自然也懒得去搭理。
二人不出现在地府,地府反而会更安全。
说干就干,夜重华起身便要前往西昆仑,苏蓁也并不阻拦,她心里知道拦不住夜重华,等到了昆仑,或许还能摆脱西昆仑君帮他调理一下身子。
苏蓁将竹舍之中二人留下的一切痕迹抹除掉,还未等离开,一股强大的灵力却渐行渐近,强大到一种让人心悸的地步。
时间如此强大之人,能有几个?
苏蓁第一反应,便是心中的警铃大作,她掌心华光一闪,夜重华却上前一步,掌心扣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摇了摇头。
二人走出竹舍,便见院子正中站着一人,披散着雪白的长发背对着二人,一身红衣更是妖冶。
不知是苏蓁太过敏感还是如何,她总觉得此人身上的气息介于仙与妖之间,有一种叫人很难掌控的感觉。
夜重华绕过她走上前来,双手抱拳揖了揖手:“阎君。”
“好久不见,重华。”那人终于转身,看到苏蓁却微微一笑,也是躬身揖了揖手:“苏姑娘还在,本君自然不敢托大。”
苏蓁:“……”
她突然被雷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幽冥地府的典籍中有所记载,在万年前的浩劫之后,千丈幽冥之下孕生出一位新的阎君,而夜重华也只是即了老阎君的君位。
如此说来,面前这男子,便是上一位阎君了?
现任的正牌阎君再向上一任阎君拱手行礼,而上一任阎君却在向苏蓁这个上一世的初代阎君行礼,这场景实在是有些混乱。
千丈幽冥之下三位身份最高的人全都聚集在了这么一个无名的山头,小小的宅院之中。
三人身上的煞气,怕是能让这座山头未来的几十年都寸草不生了。
苏蓁连忙摆了摆手:“不敢不敢,君上且先坐,我去给您二人泡杯茶来。”
“不必麻烦了。”院中就有茶几和茶壶,老阎君当先坐下来,抬手凝练天地灵气,又用茶刀撬开了一小块茶饼,放进滚沸的水中冲泡了一下给二人分了两杯。
这么一看,倒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苏蓁没见过这位老阎君,此时坐下来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此人长相实在是妖冶。
一头及腰的雪白长发未束,一根根柔顺的垂下来,散在胸前身后,更衬的身上的衣裳红艳妖冶。更妖冶的,却是他的那张脸。
那张脸委实是有些男生女相,比花想容更甚的阴柔,就连五官都可以堪称为秀气。
高挺的鼻梁下,殷红的唇活像是点了丹朱,唇红齿白的更胜女子,就连肤色都比苏蓁的肤色要更白上三分。
若不是喉结身量和修长的手指,但从这张脸来说,也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吧。
苏蓁压制着心头的疑窦,双手接过老阎君端来的那杯茶,便闻他说道:“我既然已经卸君位给夜重华,便已经不再是阎君了,你二人唤我的名字穆雪清便是。”
穆雪清,就连这名字都显得有些女气。
夜重华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我还以为您……”他话音一止复又问道:“君上是已经平安渡劫归来了?”
闻言,穆雪清应声:“当初我将君位卸给你,一方面是因为天劫将近,需要找一个隐蔽之处渡劫,另一方面,也是实在不想在地府为君了。”
“天上地下,就只有这千丈幽冥的君主不好当,世间之人各有各的苦楚,各有各的造化,劫数因缘环环相扣,剪不断理还乱。就算我这头发不白,几千年也能愁白了。”穆雪清说道。
没想到这位老阎君还是个风趣幽默的主,苏蓁将手上捧着的茶盏放在一旁,继续听二人交谈。
“我原本只想在这世间做个自由散仙,不想再回来。若不是发生这件事情,怕是你我师徒这辈子都无缘再见。”穆雪清抬起头:“落月回来了。”
苏蓁微一挑眉:“落月?”
夜重华也不知这落月指的是谁,与苏蓁一同好奇的望向穆雪清。
见二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穆雪清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解释道:“万年前,初代阎君在临渊与汤谷收集日精月华,以凤凰蛋壳作为容器,置于千丈幽冥之下,想要代替日月。”
“可不知为何。”穆雪清的视线落在苏蓁的身上,莞尔:“日月却并没有像初代阎君所想象的那样,终日轮转给千丈幽冥带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