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夜重华蓦地惊醒，却见自己正躺在船舱之中，身上还搭着自己的外袍。
而苏蓁正窝在他的怀里打瞌睡，她睡的并不沉，被夜重华这么一唤便蓦地醒了过来，一双小手在夜重华的身上上下乱摸：“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夜重华去抓她的手，苏蓁却紧张的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终于不烧了。”
“苏蓁……”夜重华刚要开口，却再一次被热情的苏蓁打断。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伏羲水镜放在你身上的。我只知道伏羲大神的法器放在身上能够保命，却忘了仙泽与你身上的法力相克了。”
苏蓁懊恼的跪坐在他身边：“这一夜，你一直忽冷忽热的发着烧，吓死我了。”
夜重华此时已经顾不得苏蓁在跟他说什么了，他连忙抓起苏蓁的手，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伏羲水镜呢？”
“在我这儿啊。”苏蓁不知他为何会有这么一问，抬手一面古朴的铜镜便落在她的掌心之上：“怎么了？”
夜重华连忙将铜镜拿在手上前前后后的翻看了一阵，可铜镜在没有映出那他所看到的那些场景，就像是哑壳的弹药，一动不动了。
她将法力注入到伏羲水镜之中，将血滴在上面，什么样的方法都用过了，那面镜子就是一动不动，活像是缩在壳里的蜗牛。
“我晕到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这面镜子上映出了画面？”夜重华问苏蓁道。
苏蓁不知夜重华为何会有这么一问，便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重华，你应该是这段时间太过紧张才会这样的。你晕倒是因为你的法力与伏羲水镜上的圣洁之气相克，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看到了，我明明看到了。”夜重华喃喃自语，再怎么敲打那面镜子，伏羲水镜却都不动了。
怎么会这样？夜重华一头雾水，可就算是他再厉害在强大，也叫不醒一面装睡的镜子。
苏蓁原本还以为夜重华烧糊涂了，此时见他这失魂落魄的神情，这才意识到夜重华或许不是在开玩笑，他怕是真的在伏羲水镜之中看到了什么情景。
她有些紧张的开口问道：“你是看到了什么么？”
夜重华不知怎么解释，那些画面没头没尾，甚至都难以去追溯，难道他要和苏蓁说，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离开苏蓁了么？
他怕是真的嫌自己的腿寿命长了。
夜重华无力地摇摇头，突然轻声将苏蓁搂在了怀里，埋头在她的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发香，这才渐渐的安定了下来：“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别怕，有我在，不用怕。”苏蓁轻轻地拍着夜重华的脊背，施了个昏睡决让他又睡了一阵，自己拿着伏羲水镜走出了船舱。
夜重华定然是看到了什么的，否则他的情绪不会这么激动。
苏蓁回头望了一眼船舱之中已经昏睡过去的夜重华，抬手幻了一片光幕挡在了船舱前，自己则抱着水镜坐在了船板上。
光滑的镜面上映出她的容貌，就连她发间挽着的小狐狸簪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苏蓁将自己的法力缓缓注入到伏羲水镜之中，却发现这面镜子异常排斥她的法力，甚至有些想要反噬她的意思。
难不成，开启这面镜子还需要什么契机不成？
苏蓁将所有的方法都试了一遍，可伏羲水镜却再也没有亮过一次，朴实无华的躺在苏蓁的掌心上，就算是当做普通的梳妆镜，都会让人觉得丑了些。
“我究竟在担心什么？”苏蓁自言自语的将那面镜子收起来，不再理会，走回到船舱里掰开夜重华的手臂，窝在他的怀里安稳的睡了过去。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夜重华的陪伴，也喜欢上了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只要躺在他的身边，所有的疲惫都能够得到纾解。就像是远行的游船找到了驳岸，游子找到了回家的路，能够让她安心的睡上一整夜。
苏蓁反手抱住了夜重华的腰，声音微不可查的道了一句：“晚安。”
伏羲宫内一游就像是一只无聊的插曲，从那以后，二人在意没有提起伏羲水镜，甚至忘了这一茬。
又行了三日，硕大的月轮已经停在了二人的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苏蓁站在船板上，远远的探出身子，将手身上那一轮圆月：“好凉啊，你快来摸一摸。”
夜重华一边手臂圈着她的身子，生怕她掉下去，见她拿衣服向往的模样，也只好伸出手去试了试：“确实很凉。”
他的个子本就高，手臂也很长，探过去正好能够摸的到月轮的边缘，感受到苏蓁所说的凉意。
那种凉与夜重华想象的凉并不一样，并非是湖水之中那种刺骨的寒凉，而是一种柔和的，缓缓渗透到肌理之中的凉意。
月华映照在二人的脸上，乳白色的华光令人心神皆暖，温柔了一方岁月。
盘踞在心头多日的阴霾像是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了一般，夜重华望着这月光，似乎也终于能够理解了，人类所向往的美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就在她还在感受着这种感觉的时候，一直柔软的手突然探了过来，紧紧的握住夜重华的手。
苏蓁并没有看他，只是抿着嘴唇，叹着身子与他十指相扣，脸上的神情幸福却又腼腆。
夜重华微微一笑，就着她的姿势反手抱住了她的小手，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二人赏够了这月色，才想起来二人来临渊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苏蓁连忙坐了起来，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只白玉小鼎，凝练了月华纳入鼎中，妥善收好。
小鼎不过巴掌大小，却能盛的很，若不是苏蓁有节制，夜重华很是怀疑，苏蓁会不会将整个月亮都盛回去带走了。
这倒是个方便的好法器。
夜重华把玩儿着小鼎的盖子，随口一说：“我之前怎么没见过这尊鼎？是你最近才练出来的法器么？”
“是在伏羲宫顺来的。”苏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盛装月华：“之前在伏羲大神的手上看到了这尊小鼎，觉得好看便拿来了，没想到竟然这么能装。”
夜重华嘴唇动了动，半晌没能醒过神儿来，也不知道苏蓁这种行为是应该夸奖，还是应该教训。
总之，最后的所有言语，都被苏蓁那不知悔改的目光堵回肚子里了。
不知是夜重华的错觉还是怎么，他总觉得苏蓁盛够了月华以后，月轮周围的光芒都暗下去了些许，温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收好了小鼎，苏蓁不再耽搁，招呼着夜重华乘船离开。
夜重华回望了一眼月轮，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出来：“你有没有觉得，这月轮的颜色似乎是暗了些？”
苏蓁回头一看，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夜重华刚要开口，苏蓁又道：“这月轮的质量也真是堪忧，这么快就掉色了。”
对于苏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功力，夜重华向来都是甘拜下风的。
回去的路上，一路上风平浪静，再没有之前的凶险了。
畅游在水中的金鳞就像是感觉不到危险似的，直围着二人的船打转儿。若不是二人孑然一身两手空空的来，苏蓁非撒下去两把鱼食不可。
不过夜重华觉得，苏蓁那饱含悲悯的目光并不是可怜这些鱼没人投喂，而是这些月过一段儿时间便要被投喂进她的肚子。
“你可不要再打金鳞的主意了。”夜重华教训道：“这等神物被你下了肚子，可是会遭天谴的。”
苏蓁原本亮晶晶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闻言低低的哦了一声。
然而，夜重华一个转身的功夫，苏蓁一根鱼线甩下去，眨眼的功夫就勾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丢在了船板上。
夜重华刚要开口教训她，苏蓁却一行先一步开口，两颗小虎牙亮晶晶的磨了磨：“我不怕遭天谴，等回到冥府就知不道了，你再给我烤一次呗？”
没等夜重华拒绝，那期冀的目光便已经落到了夜重华的身上，殷殷的望着他，恨不得坐地上哭一场了。
夜重华最受不了苏蓁正阳的目光，这给他一种感觉，好像他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二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看了半天，最终终于还是夜重华败下阵来，塌下了腰开始搭火堆，将那尾金鳞处理干净了，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等到袅袅的肉香传来，夜重华很没骨气的和苏蓁一起饱餐了一顿，早就把自己之前的硬气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硬气是什么东西？有用么？能吃么？
最后的结局，是夜重华拗不过苏蓁的坚持，硬是用乾坤袋装了数十尾小鱼苗带回了冥府。
苏蓁兴致勃勃的将这些鱼苗分好了公母，一对一对的装进乾坤袋中，一边装一边念叨着：“小鱼长成大鱼，大鱼再生小鱼，这样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冥府就有吃不完的鱼了。”
此时此刻，夜重华只能祈祷汤谷前往别有什么猪狗牛羊之类的动物，否则以苏蓁的执着，怕是会在幽冥地府专门开垦出一个院子来，养这些预备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