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头痛欲裂,那一条条线所延伸向的方向,都在指引着一件事。
落月,或是说落月行走人世所使用的那个壳子,曾经出现在西昆仑君的面前,还是在他不设防的情况下。
是在所有人都不曾怀疑的情况下,曾取得了他们信任的。
而这具壳子,还是花想容所没有见过的,所以落月根本不担心这具壳子出现在花想容的面前,会使自己暴露身份。
他那样谨慎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就算是死人,也有一定泄露秘密的危险。
如此说来,他这具凡人壳子的模样,是花想容从未见到的。
西昆仑君所熟识的,又是花想容所没见过的,放眼三界,会是谁?这个人是否还在众人的身边隐藏着?
这片留下来的衣角,是落月不经意间被扯掉的,还是她故意给众人留下的破绽?
玄武,西昆仑君,花想容,这些人一个个的死去,就像是环环相扣的九连环一个个的被打开。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的真容,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亦或是说,他杀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为了除掉心头大患,而是为了一点点的给她留下线索,像是猫捉老鼠一般将苏蓁耍的团团转。
身边人一个一个死绝的时候,便是一切谜底解开的时候。
苏蓁无端打了一个寒战,若真的如此,那可就太可怕了。他冷静、嗜血、变态,甚至将旁人的痛苦视为自己的乐趣。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颠覆冥府,亦或是一统三界?
还是,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看着她这样痛苦下去,让她体会到身边珍重的人一个个的死去,却又无力拯救的无助感?
手里的布块遍染鲜血,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那是花想容的血。
苏蓁嗅到这味道,却无端肺腑翻涌,涌起一阵想吐的感觉。她将那衣角牢牢地攥在掌心之中,强撑着眼前一阵阵发黑的不适,缓缓走向房间的方向。
只有这么一点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一块衣角,根本不能证明什么。若是落月真的想要销毁证据,大可以烧了这件衣裳,落得个死无对证。
她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不是?
苏蓁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走回房间时,夜重华却并没有睡着。
他没开天眼,看不到苏蓁此刻面若金纸的脸色,只是听到她的脚步声跌跌撞撞,似是随时都会跌倒似的。
只听声音,夜重华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连忙起身趿上鞋子迎了上去。
他刚一伸手,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苏蓁摇摇晃晃的向前看了一眼,突然眼前一黑,直坠了下去。
“苏蓁!”夜重华一慌,一时间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连忙伸臂一揽将苏蓁抱在了怀中,大步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苏蓁只是眼前一黑,并未真的晕过去。此时缓了缓,眼前便也清明了。
夜重华急得不行,刚要去唤人请药王,苏蓁便已经颤颤巍巍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不用了,我只是有些累,让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白日已经睡了那么久,怎么还会累?”夜重华伸手摸了摸苏蓁的额头,将她眼前的那两缕挡眼的发丝挑开:“倒是不发烧,还是叫药王来看一眼吧,我也好放心。”
苏蓁一把抓住了夜重华的手腕儿,望向他那张棱角分明,此时却显得清隽的脸。
要不要将那袍角的事情告诉他呢?
若是告诉他了,若是最后没能查出什么来,不仅白忙,到最后还是空欢喜一场。更重要的是,若真如她所想,落月正在以一个熟知的身份潜伏在众人的身边,那他又会是谁?
真的告诉了夜重华,会不会也叫他惶惶自危,不可终日?
苏蓁沉默了片刻,还是打算不告诉他,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唤药王来给我瞧瞧吧,我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整个人都不太舒坦。”
夜重华指尖掠过她的眉心,安慰了一句,便起身差人去唤药王了。
趁着这个空档,苏蓁连忙起身,将从云裳那儿拿来的小小布片藏在了首饰匣的最底层。还未等抽手回来,身后夜重华的声音便传来。
“怎么起来了?”
苏蓁慌乱的关上了首饰匣,手一抖碰到了右手边的水杯,连忙说道:“有些口渴,起来倒杯水喝。”
“你若是渴了,唤我一声便是了,又何必自己起来倒水。”夜重华走过来,步伐不快,伸手摸到了桌上的瓷壶给苏蓁续了半杯:“快去床上躺着休息吧。”
不多时,药王便赶了过来。
说来,药王这老头虽说其貌不扬,可医术倒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是再难的疑难杂症,经过他的手里都能够化险为夷。
苏蓁躺在床上,眯着眼睛阖着眼睡着,很是无力。
她的手腕儿侧放在一边,药王一边捏着自己的长须,一边搭在苏蓁的手腕儿上,静静地听着她的脉象。
夜重华则一言不发的坐在她的身边,将她盖到胸口处的被子向上拉了拉,掩到了肩膀:“药王,苏蓁这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药王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见他这一皱眉,夜重华更是慌,还当是苏蓁真的患了什么疾病,看向药王的颜色都有些不善了:“药王。苏蓁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但说无妨。”
“恭喜阎君,贺喜阎君,苏姑娘不是生病,而是……而是有喜了!”药王激动的说道。
“什么?”
“你说什么?”二人同时开口,互看了对方一眼,都有些不可置信。
之前二人一直想要在大婚后要一个孩子,可没想到鲛人族的嫁衣还没送来,苏蓁倒是先有孕了,这要到何处说理去?
苏蓁撑着手臂坐起身来,隔着锦被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药王,你说什么?我有孕了?你这话是真的假的?”
夜重华也是同样的神色,就差没将药王拎起来使劲儿晃上一晃再来问了。
“真的,自然是真的,小王怎么敢欺骗苏姑娘和阎君大人呢?”药王呵呵一笑:“只是苏姑娘最近终日奔波,未免有些动了胎气,方才才会胎儿不稳,险些晕倒。”
夜重华闻言,也不敢再让苏蓁坐起来了,连忙像是保护野生动物一样护着苏蓁躺下,又起身倒了一杯水来放在床头,以防苏蓁口渴时却没有水喝。
药王打开药箱,找出笔墨提笔写了一张方子:“这张方子苏姑娘且收下,待会儿找个侍女来抓两幅安胎补身子的药来,喝上几日便能无碍了,平日里还要多加休息才是。”
“好好,本君知道了。”夜重华欣喜的将药王送出房间,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苏蓁的床边:“阿蓁,我们有孩子了,这是我们的孩子。”
“恩,我知道了,我听见了。”苏蓁笑了笑。
夜重华这还真是开心的可以,整个人都笑的有些合不拢嘴了,可见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别说还没出生就这般了,若是日后生的软糯可爱,夜重华岂不是要养出个小混世魔王来?
苏蓁看他欣喜地样子,嘴角坠着几分笑意,神情却并没有太多欢喜之情了:“只是不知道,这孩子的降生究竟是喜事还是祸事。赶上这样的多事之秋……”
“不管是好事还是祸事,只要它来了,我就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母子平安的。”夜重华道。
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有失的沉静和稳重,叫人无处生疑。
苏蓁自然相信他,也跟着点头笑了笑。
既然这个孩子已经来了,就算是来的不是时候,难道就不去留她么?毕竟是一个小生命,更何况,二人谁也舍不得。
“快让我听一听,我这还是第一次做父君呢。”夜重华掀了被子,怕苏蓁觉得冷,连忙一挥手
将屏风召了过来挡风。
苏蓁的小腹尚且平坦着,现在月份尚轻,还不到显怀的时候,自然也听不出胎儿的声音。
可夜重华伏在苏蓁的小腹上,却听的津津有味,就像是真的能够听到胎儿的心跳声似的。
苏蓁哭笑不得,伸手轻轻推了推阎君大人的肩膀:“我说,你现在听也听不到什么的,肚子里那小东西还没成型呢。”她比了个指甲盖的大小:“呐,现在也就这么大。”
夜重华偏生不信,附耳在苏蓁的小腹上静静听着:“那可未必,说不定咱们的孩子就更聪明一些呢。我似乎听见了,他是不是再动。”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仙胎要孕育多久我不知道,但凡人的孩子也没有这么快便能动的道理。”
苏蓁双手捧着阎君大人的脸,像是哄诱小孩子似的开口:“呐,与其心疼你那未出世的孩子,不如心疼心疼我。孕妇的脾气可都是很不好的,我若是生气了,非要拿你撒气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平日里都叫我给宠坏了,现在再想要改过来可就难了。”夜重华道。
他笑了笑,直起身子轻轻吻了吻苏蓁的额头:“别说你脾气不好要拿我撒气了,就算是你现在要我挖出这颗心来给你做药引子,我也毫不迟疑的给你递刀。”
“怎么样,我这样说,你心里能开心一些了么?”阎君大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