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一千一万个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阎君大人的心理战术上,可见夜重华这人,着实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般憨厚可亲。
若是叫旁人知道了,高贵冷艳说一不二的阎君大人在苏蓁的眼里却是憨厚可亲,怕是会分分钟气昏过去。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苏蓁眼中的夫君滤镜,怕是比九重天上的云层还厚吧。
鉴于苏蓁孕期不仅不好好养胎,还总是妄图吃冰饮解馋,阎君大人毫无公德心的将每日一碗的安胎药改成了每日两碗,还是由夜重华亲自看着入口。
苏蓁最讨厌喝这些苦兮兮的苦药汤子,之前侍女端来,她便也随手倒进了树根底下了事。
可最近几日,夜重华似是发现了她这点儿不规矩的小动作,每日都非要亲自看着她喝完才肯去地府正殿理政。
为了不被秦广王再痛心疾首的堵在门前哭,也为了不做那误国的“妖姬”,苏蓁只好捏着鼻子将自己灌成了一个行走的药香团子,每天吐气都带着浓浓的药香气。
身怀有孕后,似乎就会变得嗜睡。
苏蓁原本并不是个好懒床的,早晨睁开眼睛便也躺不住了,很多时候甚至比夜重华起的还能早些。
可现在,每天早晨都是眼皮打架,恨不得睡足了五个时辰再起身,否则一整日都是哈欠连天,好没精神。
清晨,夜重华起身,先是将苏蓁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拢回被子里,又替她拢了拢睡乱的长发,这才起身打算去地府正殿办公。
侍女早早便熬好了安胎药,用保温的陶罐盛着放在了屏风外的桌子上,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本想要起身的苏蓁听到这声响,刚打算睁开的眼睛又紧紧的闭了回去,只想在被子里裹成一只大鹌鹑。
晨起整理好着装的阎君大人倒是没急着走,而是坐在屏风外的桌子前看了一阵子书。
他是真的怕了苏蓁了,一眼瞧不到便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安胎药也要送到嘴边才肯入口,实在是骄纵到了极点,全是被他宠坏的。
没办法,自己种下的恶果也只能由自己来解,阎君大人只好晚些再去理政,先看着苏蓁将药喝了再走。
哪成想,苏蓁今日像是被瞌睡虫附了体,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也没起身。
夜重华向前还有些担忧,搁两刻钟便去瞧一眼,见苏蓁还迷迷糊糊的睡着这才放心,任由她去睡。
可这么来了几遭,就连夜重华也看出了苏蓁是在装睡了。
为了不喝药,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没办法,阎君大人只好着人将折子搬到了房间里来,一边慢悠悠的批折子,一边儿等着苏蓁醒过来。
这一上午的光阴,就这样消磨过去。
苏蓁一动不动的躺了一上午,已经是腰酸背痛,可见夜重华大有一种将自己坐成“望妻石”的势头,连出去解个手都不曾。
奈何苏蓁忌惮那苦药汤子的苦味,不想去喝,只好继续兢兢业业的装睡。如是半个时辰后,夜重华批完了手头的折子。
眯着一只眼睛偷看的苏蓁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这下夜重华总该起身活动活动了吧,要是这样一直坐下去,岂不是要坐出腰肌劳损了?
然而,就在苏蓁暗自欣喜的时候,夜重华伸手敲了敲自己批折子的桌案。
室外立即有鬼差走进来,恭谨的将阎君大人批好的折子抱走,又动作飞快的送了一摞新的来……
这是要将阎君大人当做批折子的机器,批折子批到地老天荒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夜重华的折子批完,苏蓁的腰便要先躺断了!
没办法,苏蓁只好长出了一口气,装作方才睡醒的样子爬起来:“诶?这都什么时辰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你怎么没去地府办公,是在陪我么?”
夜重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低头将手头上的这本折子上最后的批注写完,这次啊解开了束着广袖的绳子,不凉不热的道了一句:“就是想看看,你能睡到什么时候。”
苏蓁汗颜,无端有了一种夜重华已经看穿了她小心思的感觉。
房间里静悄悄的,就只有夜重华行走时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极轻极浅。
干躺了一上午的苏蓁终于有机会翻个身,平一平自己躺的酸痛的腰,那龇牙咧嘴的神情活像是烤焦了以后黏在了粘板上的咸鱼,别提多狰狞了。
艰难的翻过了个身后,便闻屏风外的桌案旁,传来的汤匙在杯中搅动的声音。
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啊!苏蓁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已经做好了被夜重华当成药罐子浇灌的准备。
一抬头,却见夜重华自己走了进来,手上并未端着药碗。
苏蓁心下生疑,夜重华这到底还要搞出什么猫腻儿来?
便见阎君大人两手空空的走过来,一撩袍角坐在她床边:“昨晚睡得好么?”
苏蓁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感慨了一句:“睡得倒是挺好,就是似乎睡得太久了,身子有些不听使唤,你容我缓一缓就好了。”
“唔,是么?”苏蓁垂下眼来,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他长发未束,一半随意的披散在胸前身后,另一半则勾在耳后,露出半张棱角分明且皙白深刻的脸来。
若是放在往日,他这副模样,一定是一副极好的美人春睡图。
不过唯一有些不搭的,却是他身上这一席正服。夜重华平日里不会穿正服,只有去地府正殿办公的时候才会穿,显然若不是她,夜重华此时已经坐在神殿里做他兢兢业业的君主了。
苏蓁心头顿时泛起一股负罪感,连忙举起双手,惆怅的叹了一句:“我错了。”
君后大人的认错从来都比男人的嘴还不可信,在她的口中,我错了就像是家庭便饭,说出来容易做出来难。
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处,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将错处认了先。至于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不迟。
夜重华已然习惯了苏蓁的满嘴跑火车,他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抽了一个抱枕来垫在床头,让苏蓁舒舒服服的靠着:“就这么不想吃药?”
苏蓁捏着鼻子回答:“没有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吗,不就是吃药……”
“你知不知道,你平日里睡觉特别不老实,夜晚总是要踢我几脚才睡的安心。”夜重华苦口婆心的在身旁说道:“若是一直一动不动,不是晕过去了,便是装睡了。”
啧,苏蓁一拍自己的额头,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骗谁别骗夜重华,真的将阎君大人逼得急了,能分分钟将他逼成冥府狄仁杰!
苏蓁吐出一口气:“好吧,其实我身体还不错,也不用终日吃安胎药。人都说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我怀的是仙胎,就算是用药,也没什么区别的吧。”
“你总是有道理。”
夜重华也不听她辩解,撂下了这句话后便走到了桌边,将桌子上的药碗拿了过来,用掌心稍微加热了一下,一匙匙的喂给苏蓁。
比之平日喝苦药汤,今日好歹是有一位活色生香的美男来喂自己。苏蓁心里的不平衡倒是平衡了一些,就着阎君大人的手慢慢喝药。
“凡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神仙却不一样。对于仙者来说,女子怀孕便是将自己身体里的灵气均分给胎儿使用,而在这期间,一旦稍有不慎,便会让身体里的灵气失衡。
我给你喝这安胎药,为了帮你调理身体只是一个方面,这药汤之中的灵气也能护着你的身体,不至于让你的灵力波动太过严重,伤了你和孩子。”
夜重华解释着说,又舀了一勺喂过去:“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能够好受一些。”
“你若是早这么说,我便也不用每天想方设法的躲着这碗药了。”苏蓁抿了抿嘴唇,像是要将舌尖儿处的清苦气抿去:“这次委实是我不懂事,我承认,真心的!”
夜重华哭笑不得,看她将药喝了大半碗,又在她的口中塞了一颗蜜饯:“这样会不会好些?”
“今天的药,确实没有往日的苦了,不过不是因为蜜饯。”
苏蓁笑意盈盈的凑了过去:“有阎君大人亲自喂药,别说是一碗苦药汤了,就算是取我性命的鸩毒,我也甘之如饴啊。”
“是么?”夜重华失笑,顺手摸了摸苏蓁的下巴:“既然如此,那我每日抽出一刻钟来喂你吃个药也未尝不可。”
苏蓁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二人嬉闹了片刻,苏蓁推了推夜重华:“时辰不早了,我药也吃完了,你快去批折子吧。免得秦广王每天来我这儿一哭二闹,活像是我抢了他夫君似的。”
“不用管它。”阎君大人卖下属卖的轻车熟路:“今儿的折子批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交给他们去做吧,我陪你出去走走?”
躺了一上午,着实有些腰疼。可苏蓁最近疲懒的很,实在是不想动。
在抱着手臂思考了一阵怎么才能不起床,还能说动阎君大人时,苏蓁灵机一动,倾身过去抽了桌子上放着的书册:“你读书给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