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纠结,患得患失。看准一条路走下去的人,要么会撞上南墙,要么会抵达巅峰。不过不管是走上哪一条路,都一定不会后悔!”
对于苏蓁来说,她与夜重华能够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来自于性格上的互补。
夜重华面面俱到,心思沉稳,能在心中布下一整张玲珑棋局,天地为局,众生为卒。
而她骁勇敢闯,不畏艰险,即便明知山有虎,也能偏向虎山行。
他们两个人的搭档,就像是红花和绿叶,屋檐和瓦片一样完美契合。哪怕是多一点或是少一点,都会放对方觉得不舒服。
苏蓁有很多时候也会迷茫,会怀疑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对的。
而夜重华却总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语点醒梦中人。
很多时候,一个否定或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一个肯定,却是登上山顶的最后一把推力。
苏蓁并不是想要放弃,就算是没有夜重华的劝说,她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只是在动摇的时候,身边能有一个人义无反顾的拉上她一把,也能算是人间幸事。
翌日,女娲娘娘熔炼五彩石,准备下一次的补天大计。
伏羲大帝与轩辕大帝也在全力帮助女娲娘娘甄选五彩石,二人的神情都并无异色,显然还不知道,女娲娘娘已经打算祭献自己的神魂补天了。
看来,女娲娘娘并未将那一日二人密谈的事情告诉别人。
苏蓁游走于启明城中,远远的看见房檐下,一个布衣少年握着一卷书简,正在用小刻刀在上面雕刻着什么。
少年神情肃穆认真,目光执拗,那副模样倒是苏蓁颇为熟悉的。
她站在远处想了好一阵方才想起,穆雪清幼年的时候,也总是这副神情的在院子里练习术法。
他的胆子小,还没信心的很,有什么不懂的,就只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瞎捉摸。
他不算是什么有天分的孩子,往往也琢磨不出什么门道来,总是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有时苏蓁路过,看到他执拗的练习着哪个术法,便会上去手把手的指导一下。
穆雪清也生怕自己做的无礼,总是小心翼翼的同苏蓁道一声谢谢,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
那时候,想必任谁也想不到穆雪清会变成后世的落月吧。
这些年来,来到这个世界上,二人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围着穆雪清转的,对他的关注自然也更多。
苏蓁撑着伞走过去,微微倾身去看那少年手上的竹简:“你在写东西?”
“苏前辈。”少年连忙起身,抱拳向苏蓁施了一礼。
“见过苏前辈,而今凡世遭灾,我们有家不能回,只能暂时困居在启明城中。我们这些凡人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只好以这种方式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
少年笑的阳光,像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关注,一时间有些拘谨,还很想表现自己。
他将手上的竹简呈给苏蓁:“而今,所有的尊神都在想尽办法补天,想必也没有人去记载年历吧,我略识得几个字,便将这段时间看到的写下来以传后世。”
竹简已经写了大半册,显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苏蓁匆匆扫了一圈,可见竹简上记载的人和事情都很全面,也都有理论依据,并不是信手拈来胡诌上去的。
或许有些部分会有缺失,可大部分还是能够留以传世的。
苏蓁又仔细的瞧了两眼,这才发现为什么自己觉得这竹简上的字迹眼熟。
她与夜重华都曾经缺失过记忆,都曾在史册之中寻找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可以说,二人对于流传于世的古籍古史倒背如流。
而这竹简上的句子,正是后世流传下来的史书上记载的。
“你写的很好。”苏蓁将竹简卷好递了回去:“最近诸神都忙得脚不沾地,也确实没有人有时间记载这些东西。等最近的事情过去了,你便将这竹简拿去,给伏羲大帝瞧瞧吧。”
“真的么!太好了!”少年捧着竹简,连忙用袖子护住,生怕浇了水。
那样全心全意的在乎一样东西的神情,这些年来苏蓁已经很少见了。
人生在世的每一日,都是消磨自己心中热血的过程。而能保持赤子之心的人,往往只是极少数。
苏蓁望着他欢喜的神情,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你真的觉得,女娲娘娘一定会将这天补好么?”苏蓁问道。
少年羞赧一笑,却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女娲娘娘是凡世的守护神,我们自出生开始,就深感女娲娘娘的恩情。若是这世上真的还会有人为了我们战斗到最后,就一定是女娲娘娘无疑了。”
四面八方的人早就已经对补天失去了希望,一个个目光呆滞的望着连日阴雨的天幕,活下去的希望,就只是日复一日的混日子。
心中想着,能再多活一日,都是多赚到了一日。
就只有这个少年的眼睛是明亮的,似乎能够映出未来,映出希望。
苏蓁甚至能从他漆黑的瞳孔之中看出自己的倒影,那样的虔诚,那样的信任。
“我相信,尊神一定能够补好天幕上的窟窿。就算是补不好,我们也没有理由去责怪。只要尽力了,不后悔,这便是最好的结果。”少年斩钉截铁的说道。
历尽千帆后,再见这少年,就像是见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
没有恐惧,不知害怕,就算是明日便是终局,也能笑对一切,过好这一天。
“我也相信,女娲娘娘一定能拯救时间的。”苏蓁将手里的伞递给他,转身离去。
少年不知所谓的举着伞,还不知道苏蓁是将伞送给他了。
直到苏蓁走出去了老远,他才蓦地醒悟过来,单手撑着伞,一手袖着竹简,从后面跑过来。
“苏姑娘,请您留步。不知我能否得知您与夜前辈的大名。这样将来史册之中,也好留下您二人的名字。”少年说道。
他二人的名字么?
苏蓁顿住脚步,回望少年。
淅淅沥沥的天水降下来,却进不了她的身,全在她周身一寸的位置便向一旁滑落下去,就像是身周罩上了一个透明的,看不见的罩子。
她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一下,指尖映起一点流光,向那少年的额头上点去。
少年瞬间定住,瞳孔之中流转过无数的画面,像是在这一瞬间,重新回味了一遍自己短暂的一生。
苏蓁的身形也化作流光,转瞬离去。
她的身影刚一消失,少年便瞬间惊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撑着的伞,一阵惊奇。
“奇怪了,这伞是哪儿来的?我有这把伞么?哎,不管了。”
少年将伞收好后放在一旁,重新坐回屋檐下看手上的竹简。只是竹简上几处的留白莫名其妙,他思索了一阵,都没能记起来自己这留白之处要填的是什么名字。
半晌,他搔了搔头,嘀咕了一句:“不管了,想必是我当时困的糊涂了,便刻错了吧。”
另一侧,苏蓁隐匿着身形看着少年这一幕,刚要离去,便撞进了夜重华的胸膛之中。
夜重华手臂一展扶住她:“你消除了他的记忆?”
“只是有关你我的那一部分,毕竟你我是外来之人,不能在史书古籍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索性,便也让他忘了吧。”
夜重华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倒也没错。”
化外仙境天柱山上,女娲娘娘甄选了一批世间至纯的五彩石熔炼成石浆,准备炼石补天。
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女娲娘娘也是终日不眠不休,守在炼石炉前,眼也不眨的望着五彩石的熔炼程度。
而也正是此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幽冥裂缝再一次出现暴乱。
之前被苏蓁二人斩杀了烛龙,将一众死灵封印在了千丈幽冥之下,按理说不会有问题。
只是天水的再一次下界,增长了凡人死亡的数量,死灵害怕阳光,只能躲入幽冥裂缝之中。久而久之,死灵越来越多,竟然冲破了夜重华结下的封印。
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苏蓁只好毛遂自荐,想要与夜重华赶往幽冥,处理一下死灵之乱。
轩辕大帝拦住了二人。
“这个世界的灾难,到最后也是应该由我们来解决的。就算是你们出手了,也只是饮鸩止渴,制造会有露出弊端的那一天。我去走一趟,若是能彻底封印幽冥也是好事。”
苏蓁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却被夜重华拉着手臂带回到了身边。
史记记载,轩辕大帝羽化于幽冥裂缝,以自己的仙神堵住了幽冥通往人间的通道,将幽冥彻底封印了起来。
想必,就是这一日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苏蓁明知道历史的进程,却不能多言,只能看着轩辕大帝带上自己的神兵轩辕剑,留给世人一个背影。
最终,她还是追了上去,郑重的道了一句:“众位尊神忧心万民,定会青史留名,世人感佩。幽冥之行艰难凶险,无论如何,还望轩辕大帝能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