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重华抱着苏蓁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他只套了一件松散的衣，露出胸口处一大片光裸的肌肤，长发上还带着湿淋淋的水迹，而外袍此时正裹着苏蓁的身子。
夜重华的身量颇高，至少与苏蓁相比还是足够用的，他的长衫裹着苏蓁，自然反衬的苏蓁玲珑娇小，可爱可怜。
她的脸上红霞还没有褪去，光裸的双臂向上伸着挽住夜重华的脖颈，两只小脚也露在外面：“前面要转弯了，你慢一些，小心一点。”
“你头发湿着，莫要着凉。”夜重华说着，将她向上掂了掂。
二人分工明确，夜重华抱着苏蓁走，苏蓁给他指路二人配合默契，这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意外。
正如白日夜重华所说，房间确实有些冷了，两个人盖一床被子，委实有些透风。
苏蓁裹着被子倚着夜重华昏昏欲睡，夜重华捏着个毛巾给她擦着头发。
“先别睡，你头发湿着，仔细了风寒。”
苏蓁身子动了动，反手一勾抱住了夜重华的腰，整个人都凑了过去：“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更何况神仙也不怕感染风寒。”
夜重华劝不住她，索性侧过身子来替她挡风。
若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像这段时日这般平静安稳，那该多好？
前一晚苏蓁没怎么睡，今日又来了这么一遭，自然困倦的早。夜重华没有唤她，便让她睡在了床榻里侧，自己睡在了外侧。
然而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苏蓁便已经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夜重华的手臂，自己先钻了出来，又给身边人仔仔细细的掖好了被子，这才从床尾爬了下去，生怕惊醒了夜重华似的。
饶是她的动作再轻，这会儿夜重华也该醒了。
他动了动，睁开眼睛看着轻手轻脚的苏蓁：“这么早，想去哪儿？”
“去山下弹被子呀。”苏蓁见他醒了，便也不不克制着自己的动作了，穿好了衣裳后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夜重华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你好好睡，我尽量早去早回。”
夜重华嗯了一声，顺过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若是来得及的话，帮我带二斤的酒曲回来。马上就要入冬了，我想酿些酒埋在院子里。”
往日里，夜重华很少同她要些什么，今日如此倒是叫苏蓁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笑了笑，顺势坐在了夜重华的床前：“我顺便再扯几尺的好衣料，回来给你做衣裳。鲛人族的衣裳做的固然好，可他们没有我疼你吗。”
夜重华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应道：“恩，你最疼我。”
他这个人平日里坚韧果决，却也总会有露憨的时候，喜人的很。苏蓁见他如此，笑的更开怀了：“还要什么，我下山顺便给你带回来。”
“没有了，你早些回来便是了。”夜重华道。
苏蓁应道：“好，我一定尽早回来。”
出了天柱山，苏蓁也不耽搁，直接驾云来到了最近的镇子。而在苏蓁法力消失在天柱山的瞬间，夜重华蓦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他不怕苏蓁回来的早，弹一床被子用不了多少的时间，来来回回也没几个时辰，可这附近的镇子，却是都没有酒曲的。
他早就让鬼使白变作凡人，用高价全部买走了。
能在这样的小镇子里出如此高价购买酒曲，想必也没有哪一家农户家中还有私货。
而苏蓁这些时日急于补偿他，断然不会空着手回来。想要买到酒曲，就得去更远的镇子里去找。
这么一来一回，少说也得用上大半日的时间。
苏蓁不在，夜重华便也能安心的作些能做的事情了。
以往在苏蓁的面前不敢施展自己的法力，而今苏蓁不再，夜重华再一次打开玲珑锁，取出了那张女娲补天图。
图上的女娲娘娘面貌已然坚毅悲悯，夜重华却迫不及待的在手上划了一条血痕，将自己的鲜血滴了进去。
这些时日，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猜测，却一直没有时间印证。而今支走了苏蓁，也终于有了机会。
虽说未能去上西昆仑，可这么长世间过去，当初西昆仑君说的话却还深深地记在夜重华的心间。
真正的大劫，在凤凰明王涅槃重生之后。
诸事轮转，万年前的一幕幕又一次的会放在心头，渐渐变得真切起来。
夜重华心中纷乱，却总是还留有几分清明的。上一世所有事情的终结，便是在凤凰明王死去之后，这一次的大劫，却是在凤凰明王归来的时候。
那是不是说，一切的转机是不是都在凤凰明王的身上。
还是说，凤凰明王才是能开启转机真正的钥匙？
血滴在画卷之上，夜重华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幻境之中，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轻车熟路了。一阵眩晕过去之后，却又是同样的场景。
可这一次，夜重华的注意力却不是放在女娲娘娘的身上，而是放在那群人的身上。
落月的本体，三毒浊息，乃是贪爱，嗔怪，痴愚三种杂念汇集而成。
在女娲娘娘最初创造人类的时候，人是没有这些杂念的。是以，这一切杂念产生的原因，是共工怒触不周山的那场天地大劫？
人因为怕死，所以生出了这些杂念，再一点点的壮大，千万年后成为了现在的落月。
他真的只是一团永远都不能被铲除，被消灭的气？
夜重华皱着眉头沉思，郁郁不得解。总该是有办法的，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落月不可能是没有弱点的……
弱点？夜重华突然想到了什么。
万年前诸神陨灭的那一战，苏蓁确实是伤到了落月的，落月也是留了血的。
若落月真的只是一团气，他便没有必要再凝出人身，让自己有所弱点。若说那一次只是为了麻痹苏蓁所做出来的戏？更不可能。
之前他还是冥主穆雪清的时候，围剿真身时尚且流血，之前鬼使白来告知他苏蓁与落月一战之事，也曾说了，苏蓁的刀曾经削掉了落月的一缕头发。
可见，落月是有本体的。
如实说来，三毒浊息落月真正的缘起，并不是共工怒触不周山时，人类杂念所幻化出来的浊息。他更可能，曾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至于后来是怎样用凡人身上的三毒浊息修炼，渐渐壮大自己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思及此处，便豁然开朗。
夜重华曾想过，苏蓁当初去西天梵境讨伐的时候，并没有斩杀掌管过去未来的燃灯古佛。若是有契机，是不是能够回到过去，从源头上解决这一切一切的问题？
若是落月不在了，所有的难题，便全都迎刃而解了。
天色已然不早，夜重华看了一眼外面渐渐漫起来的火烧云，将画卷重新封回了玲珑锁中，封印了自己的法力等着苏蓁回来。
他的时间掐的很准，收好东西还不到一刻钟，苏蓁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两床弹得松软的被子还沾着些许阳光的味道，被面是柔和的奶白色，看着喜人的很。
她臂弯上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酒曲，酒曲上还放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回到房间里尚未说话，先扑到桌边给自己灌了杯水。
“累死我了，本来还能更早些回来的，奈何这附近的镇子都没有酒曲，听说是被不知哪一家的少爷买走了，我跑了好远才买回来的。”
夜重华给他拧了一只半干的帕子擦了擦脸：“若是附近没有，你直接回来便是，何必跑的这么远去买？”
苏蓁憨笑了一下：“我贪嘴吗，听了你说有酒喝，自然是要多买一些回来的。”
篮子里的酒曲确实不止二斤，夜重华捡了一颗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也确实是上好的酒曲。
再反观苏蓁，似乎没有一点儿怀疑的意思。夜重华便也放下心来，摸索着给她续了一杯茶：“累了便多歇一会儿，看你，满头的汗。”
日子细水长流的过，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倒也幸福。
……
夜重华的眼睛一日日转好，药膏用着，倒也再没有灼眼的痛楚了。
眼见药王配的药已经见了底儿，夜重华的眼睛也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若不是特别细致的东西，看着便也并不费力。
又一日，夜重华照常歪在矮榻上打盹儿，苏蓁坐在一旁剥荔枝，打算中午拿来做蒸糕。
在凡尘俗世，荔枝只在温暖的南方生长，北方却是种不活的，是以这荔枝就算是在京城，也算是个稀罕东西，非王公大臣之家吃不得这金贵的水果。
可天柱山却不一样了。
此处有夜重华的仙泽加持着，树木自然也不是寻常的树木，都有草木精灵保护着。
在这儿，甚至能看到十里红花上铺着皑皑白雪的盛景。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苏蓁看来可未必，也有可能是有仙啊。
就这样，转眼便到了隆冬飘雪。
天柱山内应和着外界的四时之景，现在也是白雪皑皑，竹叶上积着薄薄的一层雪壳。一碰树干，便会簌簌的落下雪来。
苏蓁双脚悬空，拿着一只毛刷轻轻地扫着叶尖儿雪：“我能不能将竹根下埋着的酒挖出来一坛喝？眼看要下雪了，佐酒赏雪岂不风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