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夜重华一个人的站场,就算是她和凤凰都在,也未必能够帮得上忙。
在这启明城中,轩辕大帝说是规矩,那就是规矩,苏蓁并未反驳一句,而是走过来,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夜重华的肩膀上。
“不用太担心,切的到是我们有造化,就算是切不到,也不用难过。不是我们的东西,是求不来的。”苏蓁说道。
道理谁人都懂,夜重华也是一样。
他点了点头,向前倾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苏蓁的额头上,冰冷的温度甚至顺着他的前额落在了苏蓁的额前。
整整两天一夜,他不曾休息片刻,切石之时就连指尖上都带起了细小的水泡,看着叫人心疼。苏蓁甚至真的有些想要放弃了。
她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来相遇夜重华,到现在,早已经不相信自己还能好运气的拥有什么了。这些身外之物,对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就只有夜重华,是她不能舍弃的。
这么近的距离,苏蓁甚至能看得到他眼中细小的血丝。
苏蓁顺势用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重华,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就放心的去切。就算是切的出切不出,我们都和原来一样,好么。”
“放心。”夜重华的嗓音有些低哑:“你也知道,我向来随遇而安。”
石块成百上千,而真正藏着石中花的,就只有那沧海一粟的一块。也或许一块都没有。
而夜重华,只能从这些石料之中选出一个来切开,若是选错了,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当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苏蓁反而心静如水了。她还像原来一样,站在一旁等着夜重华去切,不催促不插嘴,就像是在看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凤凰看了一眼夜重华,再看一眼轩辕大帝。
这二人一个专心打坐,一个专心选石,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半晌,凤凰还是讪讪的望向了苏蓁:“你说夜重华究竟能不能选出来?要是选错了怎么办,日后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选得到或是选不到,都是命数,谁都没有办法。”苏蓁轻笑了一声:“不过我相信他,一定能寻的出那颗沧海遗珠。”
同一时间,夜重华行走在这石海之中,望着累累石块心无旁骛。
偶一看上去,这院子中的石块摆放散乱,甚至是有些杂乱无章,可而今再看,却觉得这院子内的石头摆放的虽说杂乱,却隐隐有道则氤氲。
石头所摆放的位置,更像是隐约的摆出了一只大阵!
夜重华倒吸了一口气,天地为棋终身为卒,轩辕大帝这是何等的气魄,又是何等的心性。
能够证为战神,果真不是说说而已。
真正走到最里面的一层,石料之中的东西,已经不能全凭肉眼去辨识了。
夜重华将掌心贴在石料上,感受着石料中隐藏之物的脉络。原本一眼便能望穿的石料,此时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叫人拂不开也驱不散。
那蓬勃的灵力就在这个院子里,绝对不会出错,可究竟是哪一块石头呢?
掌心下的石料粗粝冰冷,夜重华一块块的抚摸过去,被切石刀所磨出的血泡缓缓地渗出些鲜血来,浸染到了石料之中。
琼玉,乃是天生地长的神物,也是这世间最接近于大道的灵物。
以他的琼玉之身去感应这灵石之中的东西,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没有困难的,又如何会如此受阻?
亦或是因为……轩辕大帝刻意而为之?
夜重华渐渐有些看不懂了。
上千块的石料,若是每一块都逐一看过去,就算是看到明日一早也看不完。
夜重华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神去挑选石料了,总得有个省心省力的办法才是。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与轩辕大帝一模一样的姿势,只是不同的位置盘膝坐了下去。
神识铺展到最大限度的那一刻,就像是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根草叶儿都有了灵性。夜重华并未将法力完全探入石料之中,而是缓缓的向下压去。
人的神识是无形的,可夜重华闭着眼睛,那神识的形状就像是一张柔软的膜,附着在石料上,将每一块石头妥善的裹挟在其中。
“石中花……”
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夜重华从不相信天意。
与其相信那双隐藏在尘世后的翻云覆雨手会给人带来幸福和美满,倒不如去相信石头会说话,人死会复生。
所谓的成功,从没有什么运气,有的只是积少成多的努力罢了。
夜重华蓦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向一块石头伸出了手:“过来。”
再法力的牵引之下,那块石头缓缓的浮起,飘向了夜重华所在的方向,就像是真的听了他的话,去了他的方向似的。
眼看石料已经近在咫尺,夜重华又双手向下一压。
石料稳稳的落在地上,浮起了一层石料雕刻时候落下的粉尘。夜重华满不在意的拂了拂,并没有多珍重,倒是与对待之前的那些石料没有什么两样。
他抬眼,对苏蓁招了招手:“苏蓁,过来。”
苏蓁闻声走了过去,先拉起夜重华的手看了看,这才倒:“既然选定了这一块,就不要犹豫了。第一感觉总是不容易改变的,不论何时,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苏蓁道。
夜重华瞥她一眼:“你就不劝我再瞧一瞧了?”
石中花固然是好东西,苏蓁说不心动是假的。可她就算是再心动,也抵不过夜重华在她心中的珍贵程度。
苏蓁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相信你,不管你切出了什么,我都喜欢。”
“上一次的大婚,让落月给搅黄了。这是最后一块石头,不管切出了什么来,我都作为聘礼送给你,等你再风风光光的嫁我一次。”夜重华说道。
被落月搅和了的那场大婚,确实是苏蓁心中一个过不去的坎儿。
她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是真的切出了好东西,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了。”
“对你,我什么都舍得。”夜重华情话说的猝不及防,还不等苏蓁反应过来,便将切石刀塞到了苏蓁的手中。
“你的东西,你自己来切吧。能不能真的攥在手里,就看你自己的了。”夜重华道。
切石就是这样的感觉,在将这层石皮剥开之前,谁都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有用还是无用,谁都不知道自己得到的回报到底够不够自己付出的努力。
有一有二,第三次再下刀便要轻松不少了。
苏蓁先将外层的石皮剥离,再一点儿点儿的刮除掉石料上剩余的石屑。
夜重华站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都在赌夜重华这千分之一的几率,究竟能不能切出那多石中花。
真正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紧张的,就如现在的苏蓁。已经看淡了这石料中的东西。
第一次切凤凰火的时候。她尚且紧张的手抖,可现在,却发现切石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要放上一颗平常心,就和切白菜萝卜差不多少。
只要一颗平常心。
石屑铺满了石台,灰白色的粉末散落一地,也落在了苏蓁的裙角上。
她不在意的伸手拂了拂,将已经磨钝了锋刃的切石刀放在石台上,发出轻轻地一声响:“成了。”
夜重华轻声一笑,从后握住了苏蓁的手背,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身子,向上捂住了她的眼睛:“准备好了么。”
苏蓁轻轻点头,超感觉到右手被外面包裹着的那只手轻轻一捏。
薄脆的石壳就此裂开,苏蓁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可隔着夜重华的指缝,还是隐约看得到外界透进来的豪光。
她的脊背和夜重华的胸膛紧紧相贴着,近的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灼灼跳动的心脏。
苏蓁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里面,是什么?”
金芒熠熠,夜重华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苏蓁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胸膛的震颤。
“你希望它是什么?”夜重华问道。
苏蓁突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像将自己的一颗心藏回到了肚子里。
挡在眼睛前的手掌挪开,一时间,苏蓁竟有些不能适应那刺眼的光芒了。
她眯着眼睛,望着那块金灿灿的石头,好一阵才辨出了石头里藏着的东西。
金黄色的灵石中,埋着两朵并蒂而生的小白花儿,花瓣柔嫩的像是经不住一丁点儿的风吹雨打,让人想象不出,这花儿竟会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并蒂石中花。”夜重华笑了一笑:“花开两朵,看来运气还是站在你我这一边的。这一次,我们赌赢了。”
轩辕大帝盘膝坐在石台之上,微微眯着眼睛望着那多花儿,沉默半晌。
人群之中,女娲娘娘和伏羲大帝目光惊愕,点指在指节处测算天命的手指骤然停止。女娲娘娘看了兄长一眼:“却是天命之人。”
“原来,这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了。”伏羲大帝望着三人:“这泱泱大世的血雨腥风,终究还是躲不过了。”
而人群之中,在看到那璀璨的金芒片刻之后,终还是爆发出一阵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