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怎么……”小厮跑过来接住顾渊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像是出去了一趟溺水了一般。
回来之时，晨曦微亮，他家公子脸色惨白地想要飞升了。
顾渊只是摆摆手，朝着某个方向看了眼，神色复杂，“金水池有动静么？”
“小的一直守着呢，没什么动静，就是……那个道长他。”
“死了。”顾渊出声打断，“日后不会再有人威胁我们顾家了。”
小厮喜笑颜开，“当真是死了！可终于是死了，少爷，这样，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
顾渊抬手，声音透露出疲惫，“去告知家里几位长辈一声。”
不知为何，小厮心里头咯噔一下，一股似是欣喜又十分不舍的情绪涌出来，呐呐地唤了句少爷，眼角就已经闪了泪花。
他随着少爷长大，送他出门拜山门，陪他回来熬过丧父丧母之期，再是看他翻手云雨将顾家从败落拉回辉煌，之后便是陪着这位还没有行冠礼的小少爷与府上那两个妖魔争斗。
如今，他似是要放下了，就如同当初那位老道人当着老爷夫人的面问少爷的那样，“修仙之路，漫漫无止境，你可舍得？”
如今他懂了，这个舍得，是哪一种舍得。
是割断凡尘，踏入隐世修仙之路，前尘不问，但求长生了。
只是他家少爷去求一个长生，那位道姑必然也是求长生之人，那，道姑身边的那个好看的人儿呢。小厮不敢再去多想，他知晓，有些存在就如同天上的云，而他是没入地下的尘。不去奢望，只是这辈子能见到过这样一个人，他便是觉得心满意足。
而小厮心心念念的迦娜这时候，已经蜕皮成功，见到锦鲤回来的时候，手里还领着一个小娃儿，三四岁大，模样娇俏，惹人喜爱，“兔子精啊，道长，在顾小公子家兴风作乱的不会就是她吧。”
看着蜕完皮的迦娜，锦鲤眨了眨眼睛，而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上前将她一把抱住，“鱼鳞没了？彻底没了？”
“没了呢，怪可惜的，都化成衣服了。”
“艾呀，变回妖身不就又在了。”锦鲤转圈打量，迦娜配合的抬起手供她观赏。一旁的小女娃儿很是乖巧的找了个位子坐下，打量了一番锦鲤后，目光就停留在了迦娜身上。
“如今鱼尾也不会再摆出来了？”锦鲤打量结束，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迦娜心头一咯噔，“不不不，还是会漏出来的，道长不可就这么抛弃我，你答应我了，要我跟你回山的！”
在旁的小女娃儿眉眼一跳，“回山？”稚嫩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锦鲤和迦娜两个人都顿住动作。
“是啊，回山！”迦娜跳到小女娃儿身边，将她一把抱起，“你去么妹子。”
小女娃儿指了指锦鲤，大概意思就是，她同意么？
锦鲤叹气，这年头的漂亮小妖，都这么好骗了，她很是没有成就感。
她这一叹气却被迦娜和小女娃认为是，不同意，小女娃儿嘴巴一憋，眼中忽闪水光，还不等锦鲤开口，“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嗯？被妖道勒在怀里，一声不响，这会子哭起来了？锦鲤笑眯眯地走过去，“兔子眼睛就是容易红啊，是不是。”
“不是。呜呜呜——”收声不哭的小姑娘，两只眼睛彻底的红了，锦鲤叹气，迦娜连忙煽风点火，“这才不大点，又这么漂亮，道长忍心。”
——不！我不忍心，我这就带她走！
面子却是不改颜色道，“家中大人在哪处，怎的跑到农人家里去了。”
“爹爹和娘被他们……”
“被……唔，唔哇——”
这下子是真的哭了。
迦娜连忙把小宝贝从几乎是拎着的姿势，转成托着屁蹲儿，环着上身的姿势抱她，还拍拍背哄着，“没事儿没事儿，我带你回龙宫，让我爹娘做你爹娘。”
锦鲤却是不说话，小兔子见她沉默，扭头来竟然是安慰她道：“道长姐姐莫要介怀，虽你未能救下那一家人，可他们狩猎山精野怪，也造下了不少杀孽，我爹娘更是有功德在身的，不然也生不下我这样的兔子。”
“呵，小兔崽子懂挺多啊。”她自然不会真的介意所谓的因果，不然，光是那一家子人命，带来的因果，都够让小顾公子吃一壶了。
迦娜观前查后，又笑，“若那人不是小顾公子，今儿小兔崽子必然是要孤苦一人流落他乡了。”
锦鲤白了迦娜一眼，但也不反驳，她却有私心帮顾渊承下因果来着，不过就是没料到“报应”来的这么快罢了。
小兔崽子如今身体软乎乎肉嘟嘟的，看着就香甜可口。
小兔子蹦下地，“道长~”
水汪汪的大眼睛，跟迦娜有的一比，“今日若我不去，那一家子就是死于你手了？小小年纪杀心如此重，却是要带回山好好教养，至于迦娜……”
‘砰’——
锦鲤话没说完，一条鳞片流光溢彩的鱼，像是死透了一般砸在了地板上。锦鲤额头落下黑线，一脸无语的看着迦娜，自己是不是，把这个孩子给带坏了？
“迦娜咱不至于，鱼的尊严呢？”
变成鱼的迦娜用好听的声音说道，“人才有尊严，鱼要什么尊严，道长，你看我鳞片，多美，看我鱼尾巴，多靓，你带回去，往山上一摆，多气派。”
呵……造孽哦，这一条好端端的鱼，日后还可能化成龙的，怎么就成了这德行。
小兔子精也是连忙使出杀手锏，手脚并用地团住锦鲤的腿，一副死不撒手的样子，似乎是以为，迦娜和她之间，锦鲤只能带走一个。
锦鲤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兔子，无父无母。
一条流光溢彩的鱼龙，叛逆任性。
双双要跟自己回家，锦鲤觉得自己真是魅力无限，成就满满。
“带你回山倒也不是不可，但迦娜日后你父母寻上我……”
“道长放心，我爹娘若是敢找你事儿，我就把我自己家给掀了！我，我不做鱼龙了，我清心寡欲一心向道，让他们再生一个去。”
锦鲤眉头一跳，若真是那样，怕是自己小命不保，“那也不至于，只是需得你跟你爹娘说清楚，是你要随我回山，不是我抓你回去的。”
更不是为了煲鱼头汤。
“那是自然，道长功德无量！”迦娜顺势就又变回了人形。
锦鲤叹气，什么时候修道的也讲功德和轮回了，哎，时不我待啊。正在感慨，腿上的力道一松，锦鲤低头一看，一团毛球，露出了两只长耳朵，耳朵里头粉粉嫩嫩，毛球好似还炸了。
“嘿，还真是有样学样啊。”锦鲤一把揪起毛球，“好事成双，带了带了。”
兔子耳朵一抖，想要变回小姑娘模样，被锦鲤一拍屁蹲儿，“不许变人！”
眼下，锦鲤才明了，二师兄所说的那位商纣王爱上狐狸精的故事，那是要多情真意切有多情真意切，想了想复生前拿着自己送的地坤镯保命去的狐狸们，又想想他们毛茸茸的尾巴，摸着小兔子皮毛的手，忍不住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