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不成,黑衣人旋即扣了个诀,食指红光凝聚,猝然睁眼,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翻江倒海般席卷而来。
晏安抬手一挥,同时击出六道黄符,符篆与气浪对撞在两人中央,顿时白光炸裂,电闪雷鸣,爆破之声轰然响彻林间,周遭的老树被劈得火光四起,东倒西歪,扬起一片尘烟。
须臾,蒙蒙尘烟中猛然破出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背,猝不及防地劈向晏安的心口。
那黑衣人一面偷袭一面嘻嘻笑道:“差点忘了,晏前辈可是幽宁殿开山立派之人,这些招数又怎会伤得了你。”
晏安错身躲过,反手一掌拍向他背脊,讶然道:“这身僵血凝咒乃是幽宁殿的禁术,你是从何处习得?”
身僵血凝咒是晏安前世自创的一种恶咒。中咒者瞬间便会躯体僵硬,肌肤寸寸坏死,一个时辰后,全身血液将逐渐凝固成晶,即使死者尸身腐坏不堪,但血脉却永葆鲜红,如同蛛网覆于骨骸之上,死状惨不忍睹,因此咒极其歹毒,他从未传授门中子弟。
黑衣人笑得更加大声,语气中似乎欣喜不已:“哦?既然前辈认得这是身僵血凝咒,那必定是幽宁君本尊咯。”
两人交手了数十招,这名黑衣人似乎对他的身法非常熟悉,见招拆招,一时竟奈何他不得。晏安心道:“此人修为不低,且刻意隐藏招数,看来不宜与他多做纠缠。”
思忖片刻,他划破拇指迅速以血画就一张符篆,脚下步伐突然转变,黑衣人稍稍分神,即刻被他找出破绽,那道黄符“嗖”的破空飞出,直直打在他颈脖上。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衣人面部扭曲,双膝跪地,用力按住左边胸口,痛苦地说道:“不、不愧是幽宁邪圣,除了你,这催心符世间只怕无人能解,哈哈哈……”
他心知肚明,被催心符击中者,若在一炷香内未能拔除,心脏将立时爆裂。
这些禁术原本都被晏安刻在了幽宁殿后山的邪尊禁地石墙之上,只可惜催心符的解法还没来得及刻上去,他便先被人一剑贯心了。
“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这黑布之下究竟是张怎样的面孔。”
正要伸手去揭,那黑衣人猝然咳出两口鲜血,阴沉地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跟晏前辈过招怎可能不留些后手,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的。”
说完,他突然变作一团黑烟弥散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黄一黑两张符篆飘飘荡荡落在了泥地上。
晏安捡起黑色那张放入袖中,未做停留,从山壁上的出口匆匆离开了幻境。
“范前辈出来了!”“范前辈,你受伤了……”前脚跃出洞口,广场上的少年们便热络地围拢上来,拱成一圈,将他簇拥其中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嘈杂不堪。
“今日大家都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冰冷的语调从身后传来,众人刚才还兴高采烈,闻言立刻悻悻然退开,尽作鸟兽散。
邵奕泽走到近前,直盯盯的望着晏安臂膀上的伤口,轻轻托起查看,柔声问道:“你总是这么莽撞,可还有哪里伤到?”
被他有些反常的目光这般热切地盯着,晏安顿觉两颊微烫,连忙抽回手臂,眯眼笑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回去吧,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嗯。”邵奕泽眉宇间似乎透出些许期待。
遗憾的是回到青波阁后,晏安要说的却不是他所期待的。
“这张符篆是我打退那黑衣人后从他身上掉落之物,你可识得?”晏安从衣袖中抽出一张黑底红字,画法十分诡异的黑符。
邵奕泽面色微凉,轻叹一声伸手接过,仔细辨别后答道:“替身符。”
替身符是依靠符篆制造出使用者分身的一种强大法术,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可操纵自如,且分身受损后并不会对使用者造成实质伤害。
“没错,此符制作不易极为珍稀,对使用者修为要求甚高,绝非等闲之辈可用。”晏安想了想,接着道:“那蛊毒千足虫乃南疆妖兽,即使修魔之人也无法通过缔结符与之缔结契约,除非以人血和魔元供养方可驱使。”
“所以此妖兽和替身符皆是被人在试炼前投放在幻境之中。”邵奕泽顺着他的话说道。
晏安微微颌首,眉峰一凛:“敢问泽少,开启幻境的卷轴在邵氏有哪些人可自行取用?”
“堂主以上者,族中长老,教头,皆可自行取用,少说也有数十人,但是……”邵奕泽思忖片刻,又摇了摇头:“幻境中所施加的封禁秘咒却并非出自邵家。”
晏安搔了搔耳垂:“破阵者若要横渡那片施了仙法的湖泊就必须自行封住灵力,解下法器,这样一来无异于赤手空拳上阵。据我猜测,原先密林中应当只是些低阶妖怪,没什么杀伤力,但后来都被那蛊毒千足虫猎食殆尽,灵力尽失的世家子弟除了坐以待毙还能如何。”
他踱到书案前,懒懒地侧卧在莞席上:“好手段,在幻境中设下秘咒禁制,就算知道有人遇险也无法前往援手,此等编排仅凭一人之力绝无可能,看来你们邵氏有内贼啊。”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邵奕泽默然半晌,忽然开口道。
晏安盘腿坐起,指着鼻尖道:“我自己?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邵奕泽转身走到木柜前,从里头翻出一只木匣,神色肃然地走了过来:“若是明日各家仙首问起,为何只你一人灵力尚在,你该如何作答?”
他俯身蹲下,不由分说地褪去晏安半边衣袖,露出胳膊,从木匣中取出一只淡青色的小瓷瓶,白皙的指尖沾着膏药轻轻涂抹在血迹凝固的伤口处,再用绷带细细缠上。
晏安盯着他宛如白玉的面颊上忽闪的眼睫,泠泠的幽微梅香掺杂着淡淡的草药清苦,竟有些迷醉之意,不自觉凑近了些,伤口上泛起的阵阵温热瞬间流遍全身,烧得滚烫。
他心中暗道:“奇也怪哉……我这是怎么了,他这用的是什么药啊?”定了定神,又故作镇定的答道:“还能为何?因为我厉害呗,我管他们怎么想。”
邵奕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三轮比试故意排在末位,难道当真没想过要留在青波阁吗?”
“我才不稀罕争什么第一,最好是把我撵下山去,天南地北任我闯荡,岂不不比留在你们邵家这片小山头要强?”自从离开黄茶镇后,接二连三的怪事都是冲他而来,留下,说不定还会累及无辜。
“既然把你带回来,我就不会让你轻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