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栎打车回到自家小区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用钥匙打开楼道单元门，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楼梯上迈去，在外边整整跑了一下午，腿都要断了。
楼道里黑黢黢的，为了不打扰到邻居他尽量把脚下放轻，等到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祁景栎摸索着找到钥匙习惯的往家门口走过去。
借着一缕楼道里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祁景栎看到了蹲在自己家门口一个熟悉的轮廓，是林茂行。对上林茂行那双眸子的时候，一下午的辛苦委屈愤怒担心，全都烟消云散一点都没有留下。只因为他，好好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祁景栎用钥匙打开家门，林茂行沉默的跟在后面进去。祁景栎没有问林茂行下午去了哪，林茂行也没说。
把林茂行带到浴室去洗澡，又给他找了一身换洗的衣服祁景栎就去了厨房，他知道祁景栎肯定没有吃东西早上为了准备考试就没怎么吃，再这样下去就要饿坏了，简单煮了一碗素面再怎么说也得垫一垫肚子。
“出来吃点东西吧。”林茂行推门走进客房，看着坐在床上呆呆地林茂行。
林茂行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从知道奶奶的去世开始，林茂行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祁景栎没有听他的，走过去把人拉起来带出了客房。林茂行没有反抗，就像个木头人一样顺着祁景栎去了餐厅，餐桌上的面，汤头清亮，细白的面条上卧了一个溏心蛋，上边撒着点点绿色的葱花。如果是平时，林茂行肯定会食指大动，可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吃。
祁景栎把筷子塞到林茂行的手里：“我今天在外边找了你一个下午，回来累的要死但是还是给你做了面，就当是为了我，你吃一口行不行。”
林茂行拿着筷子的手指动了动，半晌，伸出了筷子，挑了一绺面送进了嘴里。祁景栎看到他终于愿意吃了稍稍放了点心。好歹的吃了小半碗，林茂行就放下了筷子。
“你先回房间，我一会给你热一杯牛奶。”祁景栎交代。
林茂行就像是个听话的孩子，任凭祁景栎摆布。祁景栎匆匆的洗了碗又热了杯牛奶就推开了客房的门。
把牛奶放到桌子上，祁景栎正对着坐在床边的人就坐在了他脚边的地毯上，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祁景栎知道，他很难过，自己也很难过，他劝不了林茂行不要伤心了，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告诉他，我在陪着你。
房间里很静，只听见钟表滴答的声音，在桌子上牛奶的余温散尽之前祁景栎端起来放到了林茂行的手里。
“把奶喝掉，然后躺下闭上眼睛睡一觉。”祁景栎说，“我知道很难，但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林爷爷身体还不好，你不能倒了。”
林茂行像是听进去了，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就躺下盖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祁景栎看了他一会，确定他睡着之后轻轻起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他没看见在他关上门之后，那双闭着的眼睛睫毛颤了颤又轻轻的张开，就这样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祁景栎就陪着林茂行回了林家，林老爷子在医院醒过来之后就要求出院。回来以后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谁也不见。
林正启和夫人过了一辈子就没红过一次脸，当年林奶奶是上海有名的富家小姐，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随家人北上认识了林老爷子，然后就是俗套的才子佳人一见钟情。
林奶奶的家里人看不上林正启的家世，百般阻挠还给林奶奶定了亲。林奶奶凭着一腔孤勇独自一人跑到了北平跟了林老爷子，两个人结了婚一直琴瑟和鸣相伴了一生。
林奶奶的去世对林家所有人的打击都很大，讣告在当天就发了出去，然后林家的人流就没断过。
林奶奶生前要求不准操办，不准惊扰四邻，林家就也一切从简，只保持了一些基本的讲究。布置了一个简单灵堂让亲人朋友前来吊唁，三天之后八宝山下葬。
下葬这天，祁景栎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跟在师父的身后来了八宝山。今天的天气不好，虽然没有下雨却一直阴沉沉的就像老天也在难过故人的离去。
虽然已经是一切从简，但人还是很多，赵晟也来了，跟在赵家人身后，脸上也真切的悲伤。
林茂行穿着一身黑色的孝服现在父母的旁边接受所有人的吊唁。祁景栎跟着师父上前献了花，虽然十分担心林茂行的状态，到这会儿也没办法和他说话，只能一心一意的盯着他。
前边的流程都走的很顺利，直到林奶奶下葬入土的那一刻，一直在旁边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反应的林茂行突然冲了上去抱住林方朔捧着的骨灰盒。
“阿行。”林方朔吓了一跳紧紧护住手里的黑色匣子呵斥儿子。
宋影也冲了上来拉住儿子带着哭腔：“阿行，你听话，松手。”
林茂行跪在地上挡住父亲，不让奶奶下葬，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了下来。
“林茂行，你给我让开。”林方朔红着眼眶想要躲开儿子。
“不，不，爸。”林茂行终于说话了，“奶奶没有离开，不要把奶奶就在这，她会冷的。”
低哑的声音，就像是打磨刀子般的粗粝，像是嗓子里都磨出血。林茂行的话刀子一样割在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心上，祁景栎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心不让自己失态。
“阿行，你听话，放手，奶奶不冷，你让奶奶睡吧。”宋影哭着拉住儿子的手。
林方朔用力把儿子推开，走完了后边的流程。葬礼结束以后，人流渐渐散去，该走的人都走了。只有林茂行还倔强的跪在奶奶的墓前无论宋影怎么劝也不肯离开。
送师父离开以后，祁景栎跑着回到了林茂行身边。
“小祁。”宋影已经对儿子的固执没了法子，“拜托你了，劝劝他。”
祁景栎点点头，宋影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