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芳一直把小徒弟留到年底二十九了才让放人，本来祁景栎是打算自己买一张车票去Y城舅舅家，结果师父怎么也不肯。
最后还是杜若芳派了车让司机把祁景栎送回了Y城，后备箱里还装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年货，生怕徒弟到了那里受欺负。
“少爷，胡同里边开不进去了，我把车停在这和您把东西提上去吧。”
司机老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跟了杜若芳多年。祁景栎一开始还不习惯听他叫自己少爷，其实这称呼一开始是师父先开始叫的，有点玩笑的意思，后来倒是叫顺了嘴，连老陈也开始跟着叫。
“陈叔，我把东西拿下来您就走吧，开了一路也累了，趁着天还没黑，您赶紧回吧。”祁景栎不想麻烦他，自己多拿几趟也不碍事。
老陈也是心疼孩子，非要陪他一起上去，两个人正扯不明白呢，身后一道有些犹疑的男声传来：“景栎？”
“舅舅。”祁景栎回过头淡淡的向舅舅打招呼。
老陈打量着眼前比自己貌似年轻一些的男人，穿着看起来比较廉价的棉服，尽管衣着不是很得体但是却也能从面貌上看出和祁景栎又三分相像，手里提着垃圾，看样子是下楼来扔的。
“陈叔，这是我舅舅，姓王。”祁景栎介绍。
“王先生，你好。”老陈打了个招呼就不再多言只是嘱咐祁景栎，“少爷，那您就进去吧，外边冷。老先生说，初二就过来接您回去。”
祁景栎的舅舅王辉看着绝尘而去的锃亮的汽车，又看了看地上的礼品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祁景栎走过去结果舅舅手里的垃圾走到不远的垃圾桶扔了，又走回来，舅舅才回过神。
“景栎，那位是？”
“我有点冷，要不先回去？”祁景栎吸了吸鼻子。
“哦哦，看我，都忘了。”祁景栎的舅舅有些局促，“快回家先，别把你冻感冒了。”
两个人提起地上的年货往家走去，尴尬的沉默在舅甥之间蔓延，王辉是觉得对不起外甥良多，不知如何面对，祁景栎则是真的不知道跟这个久未见面的舅舅说什么。
祁景栎的舅舅刚用钥匙打开家里的门，祁景栎被完全挡在了舅舅的身后，只听见舅妈尖锐刺耳的声音就传来。
“倒个垃圾要这么长时间吗？我还以为大过年的你要死在外边了。”她又看见王辉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更是破口大骂，“买买买，是不是就为了你那个拖油瓶外甥，他是个什么东西，你还大包小包的给他买吃的。”
“我就说，不要让他来过年，不吉利，你就非……”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站在男人身后的祁景栎，一下子就像是哑了火的炮仗。
王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要死，眼睛瞪着自己的妻子狠狠剜了一眼。
“景栎，你和弟弟住一个房间，你把行礼先放过去吧啊。”王辉尴尬的回头和祁景栎说话。
祁景栎就假装没听见刚刚舅妈那些话，点点头就走向了里屋卧室。
刚进卧室就听见外边客厅里传来了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争吵，祁景栎把手里的书包放到书桌边的椅子上，慢慢的坐在了地板上。
果然啊，再一次来到舅舅家，那种孤家寡人的感觉又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他真多余。他现在好想好想林茂行啊。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间了祁景栎的表弟才回家，祁景栎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经过了进门那一开场舅舅和舅妈也没好意思再和祁景栎说些什么。
“妈，谁来了啊，怎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表弟一进家门就看见餐桌上丰盛的晚餐。
祁景栎舅妈没搭理儿子，王辉道：“你表哥来了，来家里过年。”
“那个小哑巴，一扫把星，爸，你把他弄来干什么。”
“闭嘴，说什么呢你？”祁景栎听见舅舅愤怒的训斥。
祁景栎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在这听这些不干不净的话，本来也不是自己死皮懒脸的要来的，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舅舅心里不难过才答应过来。
他小的时候，舅舅对他很好的，他还记得自己骑在舅舅的脖子上转圈的时候，舅妈虽然在他们家出事之后冷眼旁观，但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是生活的重担把人磋磨的尖酸刻薄了而已。
祁景栎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出了房间，然后客厅里的闹剧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没人说话，祁景栎觉得有点尴尬。
“景栎，快来吃饭了，你弟弟也回来了。王辉把儿子拽到一边，“洗手吧，做了你喜欢的糖醋藕。”
“好，谢谢舅舅。”祁景栎道。
“景栎啊，”王辉给祁景栎的碗里夹了一块藕问：“之前在楼下碰到的那个认识谁啊？”
“你年纪小，可别被人骗了。”王辉话里都是担心。
祁景栎夹着碗里的白米饭，说：“那是我师父家的司机。”
“师父？什么师父啊，你小小年纪在外边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祁景栎的舅妈阴阳怪气的插话。
“这次来主要也是想和舅舅你说，我要学京剧。”祁景栎放下手里的筷子，“我拜了杜若芳先生为师，年后开学就要转到专业的学校去上学了。”
“舅舅你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到时候还需要你去帮我办一些手续。”祁景栎看着舅舅，没理会舅妈的话。
消息来得有些突然，王辉有些惊讶，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你怎么会突然就要去这些东西，你是学生还是专注学业吧。”王辉劝道。
“你是不是有病啊，那种老掉牙的东西你也学，小哑巴你疯了？”表弟一脸不怀好意。
祁景栎的舅妈，也把手上的筷子一摔：“学什么学啊，平时的书还不够你读啊。”
“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又要花钱，哪有那么多钱让你去嚯嚯。”说着还翻了一个白眼，“你学习也不好，和你弟弟差得远，也别花那些冤枉钱，上完高中就下学找地方上班算了。”
王辉也一脸不赞同的看着祁景栎，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好了，再说吧，先吃饭吧啊。”
祁景栎还想说什么，不过也没开口，碗里的最喜欢吃的糖醋藕，现在也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