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栎本来以为自己上学的事情,还得和舅舅费好一番口舌才行,他都已经做好让师父出面的准备了,结果年三十下午一家人包饺子准备年夜饭的时候,舅舅却突然同意了。
王辉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和在一边打下手的外甥说:“景栎啊,我去了解了一下你的师父这个人,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物,我开始还以为你被骗了呢。”
“师父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祁景栎皱了皱眉。
“要是你想好了真的要学这个了,就学吧。”王辉觉得,如果外甥真的愿意就随他去吧,“什么时候需要我去办手续了,你就给我来个电话。”
“你说的倒轻巧,就他,能学出什么莫名堂来,到时候又是白白浪费时间浪费钱。”祁景栎的舅妈狠狠的捏上手里的饺子皮。
“学什么专业,老老实实把学上完就行了,我不同意。”舅妈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没那个闲钱伺候。”
祁景栎的表弟和他妈同仇敌忾:“凭什么他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爸你就同意,我还说我要去学跆拳道你怎么死活不让我去。”
“你闭嘴。”王辉瞪了一眼儿子,“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你瞪儿子干什么,他说的又没错。”舅妈不依不饶,“儿子有点什么要求你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谁是你亲生的。”
王辉让妻子吵的一个头两个大也烦得很:“这能一样吗?他那是为了玩儿,景栎这个学好了以后就是一份工作。”
“哼,你别和我说那些没用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就是三分钟热度。我儿子那还是为了防身呢。”
“你别在这无理取闹。”王辉拍下了手里的擀面杖。
“好啊,王辉你敢摔打我。”祁景栎的舅妈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告诉你,我没钱,要钱问他那个死了的爹要去,还有那个杀人犯妹妹,爱学什么学什么。”
祁景栎的脸刷的一下惨白惨白的,心口被紧紧地揪了起来,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王辉也拍了桌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盯着妻子,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我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什么了。”祁景栎觉得那个女人现在特别可怕,张牙舞爪的想把自己吃了也不为过。
“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你个窝囊废,每个月就那点工资哪有钱养两个人。”祁景栎舅妈情绪激动起来。
“早就和你说了,你妹妹不是给你留下钱了吗,你给他攒着干什么。非得充那个冤大头给别人养儿子,现在又要学这些有的没的,都疯了,疯了是吧。”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祁景栎脸色更加白了几分,视线里一片模糊,努力想不让眼泪点下来。他没想到,一直以来舅舅每个月打给他的生活费竟然都是舅舅自己的钱。
是啊,谁愿意半路上白白养个别人家的孩子,怪不得舅妈那么讨厌他,可是这也不是自己要求的啊,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祁景栎站起来沉默的走回自己睡的卧室,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对舅妈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表弟早就看到情况不好就溜走了。
王辉看着这难以收拾的场面,大过年的怎么就弄成了这幅样子,他一个做舅舅的,只是想尽量的对可怜的外甥多一点爱护,奈何妻子……
晚上的年夜饭,四个人吃的压抑至极,祁景栎实在不想和那个口出恶言的舅妈坐在一起,吃了几个饺子就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
幸好还带了师父给他的录音,祁景栎一遍一遍的听着耳机里的京剧,渐渐地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外边的钟响了,十二点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来电显示。
看到屏幕上林茂行三个字,祁景栎心底的委屈,不甘,愤怒,各种情绪几乎要把自己吞噬了。
“喂,栎栎,新年快乐。”祁景栎听着通过电波传过来的林茂行有些低沉却温柔的声音。
“我是不是第一个给你拜年的人,是不是。快跟我说新年快乐,这样你也是第一个了。”
“……”
“栎栎?”
林茂行正站在阳台上看烟花,低头看了看并没有显示挂断却没有声音的手机屏。
祁景栎早已经泣不成声,拼命地压着自己的声音怕林茂行听见之后担心,几次深呼吸之后才敢开口声音轻轻地:“新年快乐,林茂行。”
林茂行还想和他说些什么,祁景栎却抢先说:“舅舅叫我了,我先挂了。”
林茂行拿着手机,听着那边嘟嘟的忙音,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栎栎哭了?
祁景栎挂掉电话之后,眼泪不听话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滴了出来,他不敢哭出声音,舅舅会难做,只能小声小声的抽泣,他好想妈妈,好想林茂行和师父。
表弟躺在自己身边早就传来了轻轻地鼾声,祁景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然后一夜无眠。
凌晨六点,祁景栎实在是躺不下去了,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如果把表弟吵醒肯定又是少不了一顿嘲讽。
穿过狭窄的胡同,祁景栎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练完了早功就坐在一个椅子上发呆,他不想回去面对着那些嫌弃的自己脸,可他确实无处可去。
“栎栎。”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景栎隐约好像听见林茂行在叫他,可是怎么可能呢,林茂行还在离他又两个多小时车程的B市呢。
“少爷。”
没有听错,是师父的声音。
祁景栎抬头看向停在远处的车,还有站在旁边的林茂行和师父。
刚刚在车上林茂行远远地一眼就看到坐在路边的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的祁景栎,心疼掺杂着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翻涌起来,他就知道,昨天晚上就觉得不对劲。
幸亏他立马找了杜爷爷,他们好好的栎栎,不过是在这里只待了一天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让人怎么不心疼。
不只是林茂行,杜若芳的心情也是差极了,他这个人一向护短,自己的小徒弟,这一副被欺负了样子,让人不平。
祁景栎像个小炮弹一样扑倒了杜若芳的怀里,把脸埋在师傅的怀里,闻着师父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道,祁景栎本来就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好了,我们少爷都多大了怎么还哭鼻子了。”杜若芳摸着祁景栎的头发逗祁景栎。
林茂行也在一边帮腔:“就是,栎栎羞不羞啊。”
祁景栎伸腿就给了林茂行一脚,瓮声瓮气的反驳:“才没有哭。”
“好,没哭。”杜若芳顺着孩子说,“起来,带我去拜访一下你舅舅家。”
祁景栎有点犹疑,但还是点点头,带着师父和林茂行往舅舅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