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他是一个大赌徒。他让我的家庭变得不幸。每次看到他对我发疯，对奶奶和弟弟拳打脚踢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没有这个父亲。”
“可是听到他入狱了，我竟然有些害怕和舍不得，甚至憎恨那些把他抓走的人，他赌了几十年了，一次都没有被抓过，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抓了，为什么不早点把他抓走……你说，我是不是很贱？”路五月一边说，一边将身子裹入被窝里，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知道这很难回答。”
言欢说：“五月，我们离开这里吧。”
路五月钻进被窝里，唔哝唔哝地嗡嗡问：“离开这里？去你上次说的大城市吗？”
“嗯。”言欢点了点头。尽管五月并没有看到她眼神中的期待。
“不要了。”路五月难得露出娇憨的表情来，裹着被子的小脑袋钻出来去看言欢。
言欢：“？”
“为什么又不要去了？阿玥说……”
路五月躺在床上，脑袋望着天花板，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满是苍凉：“去那里有什么用呢？我没有文凭，也没有钱，还有弟弟和奶奶需要照顾，我想等过段时间就把自己给嫁了，反正我也不值什么钱了，正好，现在我缺钱，换点钱，正好可以给奶奶治病，送五仁去上学。”
言欢听到五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她还是那个她认识的五月吗？
那个乐观向上，笑容甜美，朴实善良的五月去哪里了？
言欢安慰道：“不打紧的。没有文凭，可以重新学习，没有钱，我可以帮助你，还有你奶奶和五仁，这些都可以解决的。五月，你不要这么想。”
“言言姐，你很有钱吗？”路五月冷笑，连眼神也忽然冷了下去。
言欢从未看到这样的路五月。
她话到喉咙却硬生生被卡了一下。
“你先照顾好自己吧。”路五月背过身，表情藏在阴影里，冷漠的继续说：“救你的人是五仁，我知道他一心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如果阿玥能够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麻烦你带五仁一起走吧。”
言欢沉默，路五月已经下了逐客令。
“我累了，想休息。”
言欢：“……好，那你先睡一觉，不要多想，我先走了。”
路五月身子在被窝里拱了拱，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在里面。
言欢低叹了一口气，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走廊里，路五仁蹲在墙壁上，听到言欢关门的响动，单薄的肩膀微微颤了颤。
“言言姐。”路五仁垂头丧气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这小子蹲在这里多久了。
言欢同五仁一样靠在了墙壁上，偏过头，又揉了揉五仁的小脑袋，扯起笑容故作轻快的问：“怎么这么垂头丧气呀，有心事？”
路五仁用浓浓的鼻音发出了一声“嗯——”
“姐姐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言欢试探性的问：“你都听到了？”
“嗯。”路五仁声音更低了：“我想离开这里。带着姐姐和奶奶。”
“我想去找我的亲生父母。”
言欢一直想问，为什么五仁这么执着的想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所以她也问了。
路五仁唇角弯了下去；“因为他们有钱。在我的记忆里。”
“他们住着很漂亮的大房子，还有随时随地可以陪我玩闹的佣人，他们给我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逼我念书识字……”
“我想找到他们，问问当年为什么要抛下我？”
“我也想变成有钱人，这样姐姐和奶奶就不会被人看不起，姐姐肩上的担子可以轻一些，奶奶治病的钱也有着落了。”
“只要有钱什么都好了。”
路五仁的经历让他很看重钱，如果不是因为钱，姐姐也不会被卖到王家，之后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有时候真的很恨自己的无力。
“假如你手中有三根可以许愿的蜡烛，你会许什么愿望呢？”这时，言欢突然问道。
路五仁愣了愣，语气颇为成熟的说道：“这世界上没有假如的事情。”
“当然，假如有如果，我希望能成为一名有钱的心理医生！”
“有钱的心理医生？这是什么愿望？”言欢哭笑不得的问。
路五仁得意的笑了笑：“没有想到吧！”
言欢还真没猜到这个小鬼头会许这种愿望。
“我想成为一名心理医生，去治疗所有有心理疾病的人，前提是我还得有钱，去捐助更多贫困的家庭和孩子，我还要把姐姐的心病治好，把奶奶送到最好的医院去治疗她的老毛病！我感觉如果我能做到这些，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十几岁的男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他身形单薄，衣着单调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象牙色的皮肤上，唯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明亮的很。
他仰起单纯稚嫩的脸庞看着天花板，眼底的憧憬掩饰不了。
多年以后的路五仁站在帝都医科大学15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回想起今天的对话，清风皎月一般的玉容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动容和感慨。
其实，人的一生只要努力，没有什么实现不了的愿望。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一定会实现的。”言欢道，伸手又想摸摸少年的头发。
路五仁却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撅着嘴控诉道：“言言姐，你不要摸我的头，我妈说会长不高的！”
他的脑袋难道是什么香饽饽吗？一个两个都喜欢摸他的头。
路五仁：哭！
……
云非城一行人赶到小镇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入夜，小镇里黑漆漆的一片，寒风卷着雪花扑簌簌地打在窗子上，阿玥的诊所却灯火通明。
傅玥和言欢都没有想到男人会来的这么快！
言欢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风尘仆仆从车子上下来的云非城，男人穿着黑色的呢绒大衣，天气很冷，他里内加了厚厚的白色羊绒高领毛衣，他容貌依旧俊逸非凡，只是那双乌青眼睑上的墨色凤眼却泛着充血的红。
看到言欢的那一刻，云非城落拓的高大身形微微一僵，就连结实挺拔的肩膀都不着痕迹的颤了颤。
他的小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