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祁住在长宁区的高级公寓,那是叶安乐不久前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如今,她跟着元祁通过重重安保,站在金碧辉煌的公寓楼下,看着站在前方刷卡进电梯的男子,头脑里还有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真的……把自己卖给了这个人。
电梯开了,元祁见她仍是站在后面发愣,长臂一揽就把她带进电梯里,直接按了最高的楼层。
叶安乐猛地回神,不由得站到一旁和他保持距离。元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却也不甚在意。
透亮的电梯门合起来,映出叶安乐披头散发的模样,她自己都不忍直视,只是低头看着沾满泥浆的鞋尖。电梯里冷气十足,她浑身都湿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元祁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本想抱着她挡挡风,可是看到她对自己又敬又怕的模样,手指微蜷,终究还是作罢。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元祁,吊在复式楼房中央的大灯在她踏进房门的瞬间亮起来。叶安乐微微闭眼,待眼睛适应之后,终于看清了房里的样子。
房里装饰大方简洁,窗明几净,只是干净的太过分,几乎感觉不到生活的气息。她不知道元祁对她有怎样的安排,于是只站在门口,怯生生的打量着房子。
“进来。”
元祁换了鞋子,向她说道。
叶安乐的脚趾在鞋中动了动,鞋袜都湿透了,她怎么好意思就这么换鞋……
看到她为难的样子,元祁走过去直接拉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就往浴室走,叶安乐被他一点都不温柔的推进浴室,刚站稳,头上就落下他扔进来的干净衣物和毛巾。
元祁在门外道:“擦干身体,换衣服。”
她“嗯”了一声,放下干净衣物就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腰腹的伤口裂开,浅色的衣摆已经被染红了。她一边解开衣服,一边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
真是狼狈啊,就像一条落水狗一样。
元祁丢进来的衣服是他自己的,叶安乐换好衣服后,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地上,推门探出头,看见元祁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打电话,于是耐心的等他挂了电话之后,轻声问道:“请问……我的衣服应该在哪里洗?”
“换好了?”元祁收起手机走过来。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叶安乐面前,叶安乐缩回浴室,很乖巧的站着:“换好了。”
元祁看着她的装扮微微皱眉。
她的身量怎么这么瘦小。
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又肥又长,卷了两圈的衣袖间露出细细的手腕,衬衣的衣摆盖住她的臀,束绳的短裤穿在她身上也成了阔腿裤,半截纤细白嫩的小腿在裤管里晃荡。
叶安乐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怕的,不自在的低下头。
元祁却越过她,捡起地上的衣服走出去:“去外面等一会儿,医生马上就来。”
“嗯。”
战战兢兢坐在沙发上等医生的叶安乐喝了一杯温水,元祁调高了室内温度,不一会儿,她就因为困累,倚着抱枕睡着了。
元祁把她的衣服烧毁后走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他走过去,看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于是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手心的滚烫让他很是一惊。
“叶安乐,醒醒!”元祁一推,她就软软的躺在沙发上,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叶安乐双眼紧闭,浑身都在发抖,对他的呼唤恍若未闻,一边断断续续的抽泣,一面含糊的念着“小城”。
元祁不再犹豫,俯身将她抱起来带到楼上,撩起她的衣摆,看到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水泡的发白,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新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那片衬衫。
必须要重新清理缝合伤口,但是石季伦对她的下落查得紧,即使伤势严重也不能送她去医院,只能等着私人医生,元祁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碎芒闪动。
她的痛苦映在他的心上,竟也是这么刻骨。
“有我在……”元祁抚着她的额头,“不要怕。”
叶安乐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牢牢贴在脸上,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爸爸……”
元祁无话。
叶安乐是被热醒的,睁开眼后,见到的就是一堵肉色的墙,而她的脸就贴在这堵温暖的“墙”上,耳畔传来心跳的声音。
她挣扎着推了一把,发现自己竟是被元祁抱在怀中!推手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元祁也醒了过来,习惯性的收紧手臂,把叶安乐抱在怀中。而后脑袋忽然清明,想起自己怀里的是什么。
昨晚做了手术缝合之后,她在后半夜忽然又发冷,空调暖气没有用,他只好脱了衣服,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元祁低头,正对着怀中仰头的叶安乐,语气淡然道:“还晕吗?”
“……不晕了。”
叶安乐不清楚情况,所以也不敢乱动。
元祁很是自然的松开手臂,坐起来穿上衣服,然后俯身掀起叶安乐的衣摆。
叶安乐下意识就想躲,但是想想,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不”?只能攥紧衣袖,紧张的看着元祁。
细软白皙的腰肢上横着一道丑陋狰狞的伤疤,元祁看着伤口,然后把她的衣服拉回去,直起身去了洗漱间,然后一脸清爽的走出来,声音仍是不咸不淡:“楼下有钟点工,想吃什么叫她给你做。”
没有等叶安乐回答,他又道:“我走了。”
“请慢走。”
她想要坐起身,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就像被抽干了一样,元祁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叶安乐的手藏在被子里,慢慢挪向腹部的伤口,好疼……
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是真的走了。叶安乐侧过脸看电子钟,已经快九点了,他陪自己睡,会不会耽误工作呢?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不过也只是试探性的敲门,然后那人就主动推门进来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看装扮是家里的钟点工,她一脸和蔼的走到床边问道:“小姐,先生已经吩咐过我做什么饮食了,您要现在用饭吗?”
被人伺候是什么滋味,叶安乐早就忘记了。她诚惶诚恐的摇头:“不用,我……我现在还不饿。”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叫起来。
叶安乐很是尴尬,不由得侧开脸躲过阿姨探究的目光。
“病人不能不吃东西的,”似乎是感觉到床上这个姑娘并不是什么难伺候的大小姐,阿姨的语气也轻松很多,关切的说道,“先生嘱咐过让我做些容易吞咽消化的饭食,等下就给您端上来。”
“……谢谢。”
阿姨笑着走出门,叶安乐攥着被角的手也缓缓松开,疲惫的合上眼睛。
是啊,她已经寄人篱下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不让元祁分心,之后,她就要好好的和姓石的算这笔账。
端上来的鸡粥香气四溢,叶安乐饿坏了,草草一吹就往嘴里送,烫得眼泪都出来了。阿姨看着她艰难吞咽,赶紧轻拍着她的背:“慢慢吃。”
叶安乐含着一口粥,慢慢碾碎米粒,想起自己连小城喜欢喝的柠檬水都买不起,一边吃一边哭,阿姨很是手足无措,慌忙扯纸巾给她:“是做的不好吃吗?”
叶安乐摇头,然后埋头继续吃。
元祁中午赶了回来,听阿姨说叶安乐睡下,就上楼去看她。
她的伤口并无大碍,只是睡着仍然蹙眉头,元祁手指点在她的眉心,还没揉两下就见到阿姨走进来打扫,他赶快把手收回,佯作无事的起身走出去。
待阿姨提着地拖出来,元祁问道:“她……胃口怎么样?”
阿姨老实回答:“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小姐只吃了一碗粥就睡了。”
“她说过什么吗?”
阿姨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她只在吃饭的时候哭了。”
“嗯,去打扫吧……”
“是,是。”元祁不苟言笑的样子并不友善,阿姨如蒙大赦的避开他。
她哭了?
是觉得跟着他,委屈了吗?
他有些烦躁的起身就要往外走,阿姨也是有职责在身的,赶快追出来问道:“先生,要给您准备晚饭吗?”
元祁刚想说“好”,但想到叶安乐早上看着他时紧张兮兮的样子,丢下一句“不用”就离开了。
坐在会议室里,元祁发现自己眼前总是出现叶安乐那张眩眩欲泣的脸。
为什么会想到她?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正在做汇报的企划部经理章才远顿时矮了半截:“总……总裁?”
许韩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赶快在下面推了元祁一下。元祁回神,看到章才远谨小慎微的望着自己,又摆了摆手:“继续。”
章经理陪着笑擦了一把冷汗,然后抓紧时间把项目汇报出来。
做完汇报就是提问时间,元祁点头示意做汇报的章才远可以下去了,市场部总监肖东阳举手说出自己的担忧:“如果我们接了这个项目,不就是在和石氏船务抢生意吗?”
章才远起身回道:“不能因为和石氏对峙就放弃这样一个扩张元氏的机会,再者,这是我们凭实力争取来的项目,就算是石氏又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