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谢谨行带爸妈出去玩,尽管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可爸妈都挺高兴的。在天安门广场,我妈一直拽着谢谨行拍照,天安门,大会堂,纪念堂,纪念碑……一个景点拍好几张。后来还是谢谨行把我塞到我妈身边,她才跟我拍了一张合影。
走了好大一圈,五点多的时候我妈说她走累了要回家,我跟谢谨行只得取消了后面的安排,包括某个饭店的包间,带着他俩回了家。
进了家门,我放下包刚想去做饭,谢谨行一把拽住了我:“谨言,你去吧,我来做饭。”
我一愣,“去哪儿?”
谢谨行往外推我,“不是那个谁约你嘛!去吧去吧,晚点儿回来啊!”到了门口他伏在我耳边小声说:“到家旁边那个超市门口,快去!”
我被推出了门,站在门外发呆。屋里谢谨行在对我爸妈说:“她不好意思跟你们说,男孩儿给她打电话约她去吃饭泡吧。”
我回过身想敲门,可想想不对,谢谨行大概是怕我妈继续穷追猛打再继续催我结婚,才把我推出来的。可是,我去超市干嘛?哪儿来的男孩子约我?
谢谨行好像猜出了我在门口发呆,来个微信说:快去,别站着了,你白马王子等你呢!
我捏着手机愣了愣,迈着迟钝的步子下了楼,继续迈着迟钝的步子走出了小区,上了大路。转角就是那家超市,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休闲西裤和休闲皮鞋,上身穿着黑衬衫,正面对着我微笑,在夕阳下远远地朝我招手。
是夏卓晖。
那个情景简直美好得不像真的。
他迎着我走了过来,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你……你怎么……”
夏卓晖哈哈笑了起来,“谨行给我发微信,说你在家呆着憋屈,还说一言难尽,让我们带你出去散散心。他不知道方舟不在北京,我就自己来了,不介意吧?”
我低着头,心里早把谢谨行骂了一万遍——方舟跟他爸妈去郊区了,这事我早就跟他说过,他肯定是故意的!
“不。”我说。
“我反正也没安排,咱们先吃个饭,然后带你去酒吧?”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他,“酒吧?”
“啊,”他说,“谨行说你没去过,让我带你去玩儿。”
谢谨行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人家都要结婚了,你这是干嘛呀?!
“谨言?”
我回过神,看到他的笑脸,“我……这样儿能去酒吧吗?”因为带着爸妈出去玩,我穿着牛仔裤帆布鞋,脸上除了防晒霜没擦过别的,这样完全没有打扮,光是走在夏卓晖身边就已经觉得难为情,还怎么跟他出去玩啊?
夏卓晖抱着胳膊,煞有介事地打量了我一番,“挺好的呀,咱们这叫天生丽质。”他笑起来,“你要觉得不舒服,我回家也换一身这样儿的?”
“不用不用!”我赶紧否认。接下来的话我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我想说:你穿成这样真太好看了。“那……我回家换衣服吧?”
夏卓晖拦住了我,“真不用,我跟毛主席发誓,你这样儿挺好看的。”
我又被他盯得低下了头。
“想吃点儿什么?”
我想说随便,可想起了方舟说的,男人最怕女人说随便。于是我改口说:“麦当劳吧,简单。”
“行,走吧。”他侧过身,走在我外侧,我们朝离家最近的麦当劳走过去。
我坚持要请他吃这顿饭,他跟在我身后笑呵呵地说:“早知道去个贵点儿的地方。”
我俩坐在窗前一边看来来往往的人一边往嘴里塞汉堡包,夏卓晖指着一个穿着黄色短裙粉红色丝袜的女孩对我说:“其实出去玩儿不一定非得穿成那样儿,大晚上的还以为非主流版的聂小倩来了。”
我被他逗得直笑,面包渣进了气管,我一直咳嗽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一边给我敲背一边递给我可乐漱口,一边还说:“你看,这就是不化妆的好处,不然眼线眼影都花了。”
我又开始笑,新一轮的咳嗽开始。
两个汉堡两杯可乐两包薯条,我们俩吃了一个半小时。一开始我一直闷头吃不说话,咳嗽了两次,被他一逗,我就放松了一些,可以跟他说点不着边际的话了。
我问他去哪儿的酒吧,他说去后海吧,那边不光可以泡吧,还可以逛逛夜市。
“去过吗?”
我摇头。
“你在北京也很多年了吧?后海都没去过?”
“白天去过,晚上没。”
他很豪爽地一拍我肩膀,“那就包在我身上了!方舟要是在就好了,他对这些比我熟。咱们骚扰他一下吧?”还没等我阻止,他已经掏出了手机,“拍个照?”
我瞪着眼睛看他。
“行吗?”
我傻傻地点头,只恨刚才没有回家换身衣服化个妆。
见我点头,夏卓晖从桌子那边绕了过来,弯腰站在我身后,举起他的手机,拍了一张照。我忘了笑,只顾瞪着眼睛看镜头了。拍好后他坐了回去,我知道他一定在发微博发朋友圈,然后喊方舟来看。
果然,十分钟还不到,夏卓晖把手机递给我,憋着笑让我看,“方舟急了。”
我接过手机,看夏卓晖在朋友圈写:我与美女共进晚餐。下边是我们俩的照片。我穿着一件鸡心领淡绿色T恤,抿着嘴瞪着眼睛;他穿着黑衬衫,笑得眉眼弯弯。我忽然发现,iPhone居然有把人拍漂亮的功能,看这张照片,我还真有点觉得自己是美女了。
方舟回复说:你丫又背着我出去勾三搭四!跟你离婚!
夏卓晖回他:你永远都是正室。
方舟说:滚!
我噗地笑出来,“你们俩还真是……流行的说法,叫卖腐是吧?”
夏卓晖摇头,“其实这事儿很有渊源,根本不是卖腐能解释的。我给你讲个事儿吧。”他喝了一口可乐,“方舟的妈妈是舞蹈演员,小时候就把他也送去学舞蹈,我们上小学一年级,学校演节目,他上去跳了一段印度舞,立马儿满堂彩,人家专业范儿啊!那会儿我们全班都是短发,女孩儿只有一个梳辫子的,他小时候长得那叫一个秀气,我跟他也不熟,一直都以为他是女生。”
我预料到了后面的事,憋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我说他像女生,他还跟我打了一架,后来我们俩成了哥们儿。有一回碰见隔壁胡同儿的男生欺负他,我帮他打架,人家说:夏卓晖儿,这你媳妇儿啊?从此,他就在大伙儿嘴里成我媳妇儿了,哈哈哈。”
我趴在桌子上笑得不行,“真没看出来他像女孩儿啊。”
“那是啊!”夏卓晖说,“到了小学五六年级,我们俩就基本打遍全区无敌手了,因为长得秀气,他总被人说,一怒之下剃了个光头,后来就一直爷们儿了。不过我们俩还私底下开开玩笑什么的,你也知道方舟那人,大大咧咧的,别人再提小时候的事儿他也不介意。”
我笑着点头,“的确,你们俩确实不能叫卖腐。”
夏卓晖站起身,“走,咱出发,到时候继续发照片,气死方舟算了,让他没事儿闲的去郊区。”
我也跟着站起来,“你女朋友看到了,不吃醋吗?”
夏卓晖端起托盘去把垃圾倒掉,“怎么会,我要是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她还能是我媳妇儿呀?”
我又低下了头。
是啊,那幸福的姑娘马上就是他的新娘了。他能如此心境坦荡地跟我拍照还发去微博,说明他没有别的心思。
为什么我总是怀着一点不该有的希望呢?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
我们是坐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去的,夏卓晖问我累不累,需不需要打车,我说不用,这个时间打车也是堵。夏卓晖说只要不累,还是公交吧,这个点儿到了后海也不热闹,再晚点才人多。
其实我一直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觉得嘈杂,觉得无处安身。可今天我却很期待,因为在他身边,可以跟他一起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这也算我可怜的小幸福之一吧。
我们到后海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天色暗下来,彩灯和霓虹灯亮了起来。我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看后海,果然是花市灯如昼。
夏卓晖显然是轻车熟路,他带着我走进一家酒吧,朝一个招待招手,“老冯,这儿!”
那招待满脸是笑地迎了过来,“来啦晖子!哟,这美女哪位呀?以前怎么没见过?”
夏卓晖给我们介绍:“这我大学同学,这儿的半个老板。哎老冯你还记得咱一块儿打球的那个金融系帅哥儿吗?”
老冯想了想,“啊,想起来了,老谢嘛。”
夏卓晖拍他肩膀,“这是老谢的双胞胎妹妹。”
老冯伸出手,“妹妹好,幸会幸会,请坐,今晚我请客。”
夏卓晖用拳头捣他,“滚吧你,来了就是给你捧场的,你要这样儿我们去别人家。”
“别介呀,那打折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老冯把我俩让到了靠窗的座位,不一会儿就捧上来一大堆东西:两打啤酒,各类干果,还有一个大果盘。“吃完了再要。酒不给你打折,吃的算我送妹妹的。哎妹妹,你叫什么呀?”
“谢谨言。”
“啊?”因为很吵,我声音又小,他弯下腰来,“叫什么?”
夏卓晖凑到他耳边,大声吼:“谢谨言!”
“我靠!聋了!”老冯捂着耳朵弹开,“你们俩聊着啊,等会儿表演就开始了,我忙去了,过会儿来陪你们。”
“用不着你陪,忙你的去吧!半夜老谢来了你再来。”
老冯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夏卓晖打开一瓶啤酒递给我,“跟我和方舟一个寝室的,去年跟人合伙盘下这间店,我们哥儿几个就总来给捧场。喝啤酒行吗?要不要换红酒?”
我捧着那瓶啤酒,“不用。”
“慢慢喝,你哥说,你爸妈睡了他也过来。”
“那吴晓萌来吗?”
夏卓晖笑,“你问我啊?他是你哥,怎么好像是我哥。”
我低下头看着瓶口,“跟你出来喝酒都是他通知我的。”
夏卓晖笑出了声,“是吗?不是你要求的呀?没事儿,今儿我保证你玩儿得开心。来,先喝一口。”他举起瓶子,在我的瓶子上碰了一个响儿,然后仰头喝,一口就是半瓶。
我也喝了一小口,担心自己别喝了一瓶就醉了,再胡说八道出丑。
这时候,一个女孩抱着一把吉他走上台,试了试话筒,开始唱歌。
是我没听过的一首歌。
“蓝蓝的天,往事一缕轻烟,飘过你的眼帘,沉默的眼请回答我,还爱不爱我的从前。我的从前,有你陪伴的梦,和一张疼爱的脸,如今细说往事,往事如烟,我是否还算是你的誓言。白云翩翩,心事一幕一幕飘过你的窗前。寂寞的窗,请开启我被岁月紧锁的思念。我的思念,有你牵挂的心和一首叫做誓言,如今细说往事,往事如烟,我是否还算是你的从前。往事从头轻轻细说梦的演变,多年以后是否还有爱的容颜,往事从头轻轻细说沧海桑田,是否能够回到从前再走一遍。”
女孩的声音很清淡,配上原本就娓娓道来的歌词和曲子,我的心脏一下子被击中。恍然间,面前的夏卓晖又变成了多年前那个十九岁的男孩子,坐在我面前对我说:“我是早晨四五点钟出生的。”
我听得入了神,那个女孩结束演唱,大家开始鼓掌的时候,我还在发愣。
她开始唱下一首的时候,我问夏卓晖:“怎么能点歌?”
夏卓晖一愣,“哦,写个纸条过去吧,最好送朵花儿或者给点儿小费什么的。”
我立刻从包里拿出记事本,撕下一张纸,写:能请你把刚才那首歌再唱一遍吗?
我在纸条里夹了五十块钱,让人递了过去。
女孩唱完一首歌,拿到那张纸条,跟侍者嘀咕了几句,然后朝着我笑了笑,说:“这位长发美女喜欢《细说往事》,还想再听一次,刚巧我也很喜欢,那么恭敬不如从命,再唱一次。送给这位美女和她的帅哥男朋友,愿你们永远幸福。”
我紧张地看了夏卓晖一眼,他依旧温和地笑着,随着其他顾客一起轻轻鼓着掌。
他不否认,是因为他从不会做煞风景的事。而别人误会不误会,他也不是很介意。就像他说的,只要女友不介意,都无所谓。
这种光明磊落让我觉得很惭愧。
女孩又唱了一遍这首歌,夏卓晖看着舞台,而我一直看着夏卓晖。我能断定,他也在想着过去的什么事情,并且也非常感慨。我还可以断定,那种感慨万千的表情,绝对跟我无关。
一曲唱毕,音乐声停止,夏卓晖忽然问我:“为什么跟爸妈闹别扭?”
夜色里,他的眼睛愈发明亮,晃得我不敢直视,可我又不想低头,只得找事情做分散注意力,比如喝酒。
夏卓晖也不着急,一口一口喝着啤酒,等我开口。见我手里的酒瓶空了,又打开一瓶递给我,还是不说话。
喝到第二瓶的时候,我终于觉得有了勇气。
“我妈妈只喜欢我哥,在她眼里,龙凤胎不如一个儿子好,我只是拖累她的不争气的小丫头。”
夏卓晖慢慢晃着酒瓶,稍稍倾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看着我。
“我比不上我哥,成绩不如他,人缘不如他,长得也不如他,还被怀疑精神有问题,我妈觉得家门不幸才有了我。”
夏卓晖眼神一跳,“你精神有问题吗?那方舟岂不是该被送去精神病院电击?”
我本来挺惆怅的情绪被他全给搅了,“你真能挤兑方舟。”
“互相挤兑,兄弟不就是用来损的嘛!”
我叹口气,又打开一瓶啤酒,“现在爸妈来了,他们又说家里跟我一样大的女孩儿都结婚生孩子了,我还单着,所以……”
夏卓晖笑了出来,“你爸妈担心你嫁不出去?不会吧,这么好的女孩儿,大家伙儿抢着要呢。”
“我妈不这么想。”我真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好,三瓶啤酒下去还没酔。可我发现一件不好的事——三瓶啤酒下去,我不再紧张了,我可以看着夏卓晖的眼睛说话,而且不再在说话前先想一遍合适不合适。“我妈觉得我能嫁出去就烧高香了。”
“一直也没问你,怎么不见你恋爱呢?”
我朝他晃了晃空酒瓶,“没遇到合适的。”
夏卓晖又递给我一瓶酒,“是眼光太高吧?”
“其实我一直对婚姻这个东西没什么信心。”我趴在桌上,枕着左胳膊,右手玩着酒瓶,“我们很小的时候,我爸我妈就开始吵架,很多次都闹到了离婚的地步。有一次我妈特别歇斯底里地问谢谨行:‘你们跟我还是跟你爸?’谢谨行吼了回去,说:‘我谁也不跟!自己的妹妹我自己养!’那年我们才十五岁。”
夏卓晖静静听着。
我从桌上爬起来,“我害怕自己的婚姻也像我爸妈一样,所以没什么信心。”
夏卓晖低眉笑了笑,那个笑很轻,几乎看不出来,“我跟你正相反。小时候我也在爸妈吵架中度过,可我觉着,我以后的婚姻一定不像他们一样,我一定会幸福。”
“你总这么乐观吗?”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胳膊搭在桌沿儿上,“不是。但对这件事尤其乐观。”
“为什么?”
“因为我从父母那儿学到了婚姻不该是什么样儿。”
我乐了,“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可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知道一种,就能避免其他种。起码我知道,结婚一定得找两情相悦的人,否则不如不结。”
“那你找到了吧?”
夏卓晖笑起来,“是啊。”他捡了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我们也有三年没在一起相处了,到时候还得再谈一回恋爱。”
“两地这么多年还能在一起,不容易。”
夏卓晖又捡起一块西瓜,“是啊,不容易。希望再见面还能跟以前一样。”
我没说话。
十点多了,人越来越多。老冯又给我们送了两打啤酒,招呼我们等下过去跳舞。
歌手退场,灯光暗下来,节奏很快的音乐响起来,打扮得很漂亮的男男女女开始走下卡座进入舞池,摇摆起来。
夏卓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请吧谢小姐。”
我抬头看着他,“可是我不会跳舞啊。”
他伸出手,“跳着跳着就会了。”
我实在没法抵挡那只朝我伸出的手带来的诱惑,情不自禁地把手放进了他手里,随即被他握紧,带着我进入了人声鼎沸的舞池。
我从来没跳过舞,但这类迪斯科可能原本也不需要会,只要节奏感不太差,跟着别人的动作就行了。大概我还是有点天赋的,加上喝了不少酒,胆子也大了起来,果然就如夏卓晖所说,跳着跳着就会了。
对我来说,这大概就叫做放纵。那时那刻,我有种灰姑娘的感觉,反正过了十二点就要被打回原形,那么现在不如尽情享受吧。今晚之前我做梦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几瓶啤酒居然就把思维改了,真是不可思议。
有个穿白衣服的高个子男孩突然勾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说:“美女,跳得真不错,一起喝杯酒吧?”
我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推开他的手,可那男孩一身的酒气,显然是醉了,也许是把我这样的推拒当作了欲拒还迎,勾得愈发紧了。“你叫什么?”
我开始焦急地寻找夏卓晖。
忽然从我身后伸过来一条手臂,横在我面前,往回一收,力量非常大地把我带了一个趔趄,白衣男孩一松手,我就落进了一个怀抱。“去拿了瓶酒的功夫你就让人盯上了?”
我扭头看他,他朝我笑,“都说了你漂亮,让你不信邪。”他在震天的音乐里朝白衣男孩扬了扬酒瓶,“哥们儿,下回再搭讪看看人姑娘有没有主儿。”
白衣男孩也朝他扬了扬酒杯,“对不住啊兄弟。”
那个怀抱很暖,散发着淡淡的烟味和薄荷香皂味,我很想一辈子也不出来。
好像脑袋搭错了线一样,我脱口而出了一句话:“你真的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