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人走的缓慢,阴影里慢慢出现一个人的轮廓。
赵新如灵力在身体里游走,视线穿过黑暗已经看到了是个人,年纪很大,身体机能衰退很是严重 。
但是没有病症。
这个不是病人,那么是谁?
“老蔡,人到了?”
苍老的声音里透着苍劲,那人走出来,眼睛里矍铄着光彩,丝毫不见老态。
他看到赵新如,眼角带着和善。
却不到眼底,赵新如上辈子到这辈子,见过的人不少了,可是面对着这个老男人,她依旧看不到他的心底。
“你好。”赵新如大方的开口,“您就是病人?”
老人家笑笑,摇头。
“不是的。”他语气轻松,看了眼身边被称为老蔡的中年男人说道:“先去准备饭菜吧,赵医生也辛苦了。”
后者点头,很是敬重。
赵新如心动,有些狐疑,这样的关系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他们之间梳理淡漠,可中年男人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主仆?
她猜想,可是那种关系已经消亡了很多年了。
大概是情分在,身后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赵新如转过头叫住了将要消失的男人,“不用了准备饭菜了,我们还是直接看病人吧!”
老蔡站住,扭头看着老人家。
似乎是等着他做决定。
好好的客气不要,赵新如到底想要什么?
老人眉头拧了拧,眼中闪过一点光,声音不大,“既然您说了,那就先看看病人吧,只是咱们有话要先说。”
“什么话?”
赵新如反问。
那人站在凳子前面,缓缓的坐下,枯瘦的手掌握着拐杖。
手指狠狠的攥着木头,另一手慢慢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下降,他坐下,等着手里握住了白瓷的茶杯。
他长出一口气。
“景德镇好多年都不烧窑了,当年我记得我奶奶去景德镇,还亲自烧了一次,然后给我带了这套茶具。”
茶具就在桌子上。
赵新如闻声看过去。
白底青瓷,上面绘着百子图,粗糙简单。
他的奶奶,那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套茶具也算是古董了。
想着,赵新如猛地一下明白。
这家里,祖上大概真的是显赫的人家。
现在也低调了。
赵新如走过去,并没有喝茶,“您家的病人,该看看了。”
屋子阴沉沉,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赵新如的灵力在这里游走,已经探查到那股不可思议的死亡感。
可是却没有病人。
老人家坐着,头也不抬,手里的瓷器划过手指,杯子盖子滑过杯沿,吱吱呀呀的声音阴沉恐怖。
忽然,他停下了手。
“您是医生,但是也是个人,是人就有生存之道,你在江城是个生人,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不方便?”赵新如不懂。
“呵呵。”老人家笑笑。
他把瓷器换了手,“比如说大队部的事情,你给的药没问题,老人家的腿脚也没有问题,但是你依旧有责任。”
大队部,儿子没出多少钱治了老娘的病。
知道的是草药不值钱,不知道的说儿子不尽心。
说到底,都是面子问题。
明眼人都看出来,儿子就是为了面子,也没有多么担心老人家的伤,偏偏是赵新如倒霉。
“病理想通,只要……”
“年轻人,不要去尝试人心,你会很失望的。”坐着的老人打断了赵新如的话。
瓷器落在桌子上,沉沉的一声 。
老蔡上前收了已经冷了的茶,然后把人从椅子上扶起来。
“我的儿子不舒服,是心病。”
他说着,看了眼手边的老蔡,后者当季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点头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正厅不大,却庄重。
不一会儿,有细碎的脚步声,老蔡手里“牵”着一个男人。
老蔡小心翼翼的抓着男人的手,出了拱形的门,一张清秀的脸就出现在人前,那人也就二十出头。
一张脸很干净,尤其是眼睛。
黑色,很黑,干净的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青年被人带出来,纹丝不动,老蔡走一步,他跟着走一步,老蔡停下,他就乖巧的等着。
几乎是本能,赵新如看到青年的刹那。
她的灵力已经搜过了青年的全身。
没有问题。
“这是我的小儿子。”
赵新如沉默。
后面的故事,她知道还有很多,一个人完全健康却如木头。
不是身体,是心。
老人停了许久,大概是等不到赵新如的问话,兀自笑了出来,“你倒是有耐心,以往的医生都问个不停。”
眼前的女人依旧沉默。
“我的儿子受了刺激,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不说是什么东西,赵新如不问。
大概的过程知道了,病的根源也就知道了,赵新如走过去,青年眼神不动,脸上的肌肉一丝都没有动。
不是装的。
赵新如走过去,声音柔和。
“可以把你的手给我吗?”
青年没有反应,倒是一边的老蔡走过去,低低的在青年的耳边絮语。
话说完,青年抬手,放在半空中。
却不是赵新如的位置。
“我说的是把你的手给我。”赵新如重复。
“抱歉,孩子有些木讷,我这就把手给您递过去。”老蔡接过话,伸手握住了青年的手往赵新如的方向送。
“住手。”
赵新如怒喝,她冷冷的对着老蔡声音低沉“是你治病还是他治病?”
“我……”
老蔡一僵一句话没说完。
他扭头看着身后的老人家,眼睛里都是问询。
这个女人太放肆,连少爷都敢呵斥,还需要让她看病吗?
老人眼底清澈,微微的颔首。
他算是认同。
老蔡心疼孩子,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松手,跟赵新如道歉,“抱歉,是我的不好。”
赵新如不语。
她走过去,站在青年的面前。
青年干净的眼睛里有最清澈的泉水, 映着月光一般皎洁。
“我叫赵新如,是你的医生,你好。”
赵新如把手递在青年的面前,跟他的手只有十几公分的距离。
“……”
青年依旧如木头。
他站着,黑色的头发在微风里轻轻的刮过眉尖,眼神波纹不动,如死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