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敢。
晚上的江城空荡荡的，青石板的路上有潮湿的水汽弥漫着，看不清道路的布局。
就是这样的夜晚太梦幻，赵新如怕自己是在做梦。
老板娘看到来人，丝毫不意外，甚至还松了口气，“还以为你不过来了。”
地上映着那人的影子，高大挺拔。
影子在慢慢的移动，越发的高大靠近，她坐在凳子上， 身子不由得紧绷起来，空气里也有了浓厚的气息。
黑夜里只有老板娘案子上的煤油灯。
陈启山走过去，宽厚的肩膀挡着那一丝光亮。
只见凳子上的女人有些紧张，五指收着，紧紧的抱着拳头，明明一转身就能看到他，却丝毫不动。
她不动，陈启山坐下。
他的手很大，轻轻的包裹住了赵新如的手。
“我回来了。”
陈启山说。
过上咕咕的冒着白烟，一股香气一下冒出来，浓厚肉香，还有青菜甘甜的清香。
老板娘忙活着，心里是高兴的。
面出锅了，她盛满满的，端着给那个人送过去，转身的一刹那愣了一下。
他从来不跟人同桌的。
她站在陈启山的身后，只看到男人宽厚结实的肩膀，其他的都没有看到，便以为今天陈启山冷了，围着火而已。
面出锅就要趁热吃。
老板娘抬脚走过去，声音热情，“好就不见你过来了，我还想着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一个……”
外地人，三个字，老板娘咽下去。
因为她看到是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原来他是来找赵新如的，以前的种种忽然涌上心头，老板娘笑了出来，她把面放在桌子上，去拿了小碗。
“你们吃，要是不够的话，我哪里还有些菜。”
老板娘说完消失。
桌子上的面超出可正常分量的大小，赵新如以为老板娘热情，还特意说了谢谢。
陈启山把面放在小碗里，给她端过去。
“没有姜丝、”
孩子没了以后，她开始不喜欢姜丝，这个男人都记得。
赵新如接过碗，“谢谢。”
温柔的话在深夜里显得越发低沉，带着不容易被察觉的依恋，这是赵新如不容易被察觉的内心。
最近镇上的事情不断，都是她一个人。
有些事情，自己扛着担着都没事，但是只要是有人在你身边遮风挡雨，还给了你温暖，那么你的铠甲便失去了作用。
头上忽然多了双大手，轻轻的揉着头发。
赵新如猛地一下想要躲开，她都多大了，这样不好吧！
一百多岁的人，被人当女孩子一样呵护着，还做这种动作，脸上顷刻就烧红了，连带着呼吸都不稳了。
“你赶紧吃饭。”
赵新如说着错身躲开陈启山的手。
男人倏然笑了出来，低低的一声，之后便问她，“不喜欢这样？”
喜欢的。
赵新如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也就喜欢这么一个男人，被人这么喜欢着，怎么可能不喜欢。
只是大庭广众……
好吧，虽然大街上没几个人，但是也够那啥了。
男人的手指掠过她的耳朵，痒痒的触觉。
心里莫名跳了一下，赵新如的脸更红了，带着耳朵也红了一大半，男人好笑，手指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怎么这么热？”
陈启山指尖捻着耳朵，分明就是故意问的。
这点心思赵新如还是能看出来的，她抬起头努着眼睛看着陈启山，用眼神告诉他，要是再说就不客气了。
黑夜里一双眼睛透亮，带着小小的光斑，像是星辰。
更像是他心里的光明。
他的手松开，慢慢的挪到了脸颊上，熟悉的触感更加细腻带着温度，是他迷恋的感觉。
大拇指缓缓的滑过，满是留恋。
“你走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不爱我怎么办？”
陈启山开口，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回忆，还要苦涩。
那个时候，他的孩子没了，那个带着他全部爱的女人却为了另外一个人要抛弃他们的孩子。
他不舍得。
换做是任何东西，只要赵新如说要。
陈启山知道，哪怕是自己的命，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可那是他的孩子，陈启山不舍得。
周青峰消失，赵新如也走了。
无数也白天黑夜，他都以为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会让他忘记一切痛苦，甚至还会忘记曾经他有个孩子。
但是不是的。
对于孩子的情感慢慢的开始变化，变成了对赵新如的想念。
心里发酸，很疼。
陈启山捧着那张脸，满是眷恋的看着。
“我不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只要你。”这是陈启山对她的妥协。
只要她，什么都不要。
眼眶里满是酸涩，眼泪沿着脸颊落在桌子上，一点水印慢慢的氤氲开，变成了木色的一朵小花。
那是她心里的苦。
赵新如摇头，想要告诉陈启山，当年她不是故意的。
话到了嘴边，唇上多了一只手，陈启山不让她说，“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不要告诉我，现在就很好。”
你在我身边就很好。
赵新如摇头，不是那样的。
当年的事情是可以说清楚的，周青峰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但是还有杨振宁，他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
可是陈启山不想知道。
他的手指慢慢的松开，大手带着女人的温度慢慢的移到了自己的唇上。
“有你就很好。”
这样的话，陈启山今天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忽然，赵新如拧了眉头。
陈启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就算是有什么事情，就算是再喜欢她，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一下攥住了陈启山的手，问他，“你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男人的手指在她的掌心僵了一下。
这一下赵新如感受的到，她看着男人的脸，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他看着她却不见底。
叮的一声，老板娘弄掉了碗。
赵新如回神，她将眼泪擦干净，倒了热水给陈启山。
“晚上凉，你先吃饭。”
男人低头吃饭，赵新如在一边看着。
回去的路不远，陈启山和赵新如并排在街上走着，皓月当空，照亮的是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