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吃西餐也是时髦的事情。
餐厅门面是小洋楼改建的，白墙变成了西洋的米黄色，门外蔷薇爬了满满一墙，开着粉色的蔷薇花，随风摇曳。
透亮的玻璃窗棂上隐约有人影，隔着蔷薇稀疏破碎。
赵新如走到门前。
“你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燕尾服的华人鞠躬问好，一副洋人管家的做派。
这架势，派头十足。
此时她还不满三十岁，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她每天想的就是争陈启山的那份宠爱，还有就是跟啃陈家二老的肉。
二十岁到三十岁。
她把最好的年华都浪费了。
这辈子怎么说都要好好享受一番。
陈启山步子大，饶是她刻意拉开的距离，这会儿男人也已经站在她的身旁了。
“我们约了人，姓宋。”
赵新如说完，穿燕尾服的侍者眼底一亮，弯下去的腰又低了几分，他抬手做了请的姿势。
“宋小姐已经吩咐过了，您来的时候直接进去就好。”
进了门。
大厅里寂寥，零零散散坐着几个青年男女。
欧式的家具有规律的摆放在大厅里，中间几张圆形枫木色的桌子上还点着蜡烛，小情侣门抱着咖啡杯一脸娇羞。
环视了一圈，赵新如这才看到了临窗的宋清雅。
她一身粉色衣裙，长发轻轻散落在肩头，柔亮的颜色好像是才出水的海藻，华美的让人别不开眼。
而那张清秀的脸，却失神黯然。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眼底灰蒙蒙的一片深沉的彻底。
红唇蠕动，她在说什么。
赵新如抬手，想要打招呼，却赫然见她眼角落下晶莹。
“该死！”
莫名的气氛一下郁结在心里，赵新如胸前起伏抬脚就走了过去，手臂骤然一紧，是男人宽大的手掌。
“你这是干什么？”
赵新如质问。
难道陈启山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宋清雅被欺负吗？
她做不到。
男人握着手腕的力道松了几分，视线投过去看了一眼：“有我在，不需要你来出面。”
一道黑影骤然落在咖啡桌上。
沙发上的女人一愣，急忙别过脸，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再抬起头又是那张不谙世事明媚娇艳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
宋清雅站起来，眼里迷蒙却笑着给那男人介绍：“这是老陈，这个是新如，我都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
她卖力的介绍。
对面的男人伸手整理了西服，然后站起身。
他一身深灰色的西服搭配着浅蓝色的领带，领带上还有一枚银色竹节的别针，一张脸文雅秀气，眉目间皆是温柔的颜色。
他看了眼陈启山，目光触及绿色，眼中油然而生敬畏。
“幸会，幸会！”
那人说着伸出手，又开口：“韩得贤，是清雅的朋友，多次听她提及你，今日有幸得见。”
“你好！”
陈启山刚毅威严。
简单的两个字将韩得贤那股不中不洋的寒暄越发显的苍白。
韩得贤脸色不变。
权当没发生过，他客气的安排餐食，贴心的为女士甄选红酒。
末了。
餐点之后还记得两位女士的冰激凌和甜点。
“记得，甜点不能放迷迭装饰。”
韩得贤说着，看了眼宋清雅，然后才重新对着侍者说道：“这位女士不喜欢迷迭香的味道，麻烦她的菜品装饰换别的。”
“好的！”
侍者颔首，恭敬退下。
一个简单的点菜，赵新如深刻的知道了什么叫做会哄女人，从餐前水果到餐后小食，无一不是精心安排。
就连对方的厌恶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
宋清雅一改女汉子的象形，一席粉色衣衫更是将她衬托的小家碧玉温柔可人，一番点菜之后更是双颊粉红羞赧。
赵新如冷笑。
这段位也就是骗骗宋清雅这种没见过男人的初恋小女生，要是换成二十一世纪女人，估计这把戏一点作用都不起。
韩得贤，不是一般人。
也许是佛光普照，也许是赵新如的嘲笑太过于明显，那男人视线一下落在了赵新如的身上。
他温柔的眉轻轻一皱。
“抱歉，点餐时候没能顾忌到两位忌口，您看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现在就叫人重新点单。”
这话说的好。
好似刚才他一心一意就为了宋清雅。
别的人他都给忘了。
赵新如抬眸一笑。
“我真是羡慕你们俩。”
说完了，又娇嗔的对着陈启山嘟囔：“同样都是男人，我都嫁给你多少年了，也没见过你这么体贴过我。”
“呵呵！”
宋清雅不好意思，别过脸红的像苹果。
那男人一脸书生气却掩盖不住的得意。
赵新如勾起红唇冷笑。
都说女人是只有耳朵的动物。
都还没说几句好话宋清雅就已经飘了，要是敢继续说下去，那宋清雅这辈子都要栽在韩得贤的手里了。
正想说什么，忽然手被握紧。
“小心！”
侍者惊呼一声。
油黑滚烫的铁板一下就飞到了桌子上。
陈启山手臂闪过，手腕用力，另一手将女人身体稳稳的裹在自己胸前，半个肩膀将女人守护周全。
赵新如一愣。
忽然耳边滋滋的声音，带着金属高温特有的炙热扑面而来。
再看对面。
乳白的防油纸巾正正立在韩得贤身前，将他昂贵的西装，俊逸的面孔保护的周周到到，只有一双眼警惕的看着桌面。
他看着冒油的铁锅，如临大敌。
而宋清雅，一脸不可置信。
危机之下，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铁板飞来，韩得贤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全心全意”守护的宋清雅，也不是他幸会得见的客人。
宋清雅面色苍白。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收拾好。”
侍者颤抖着声音，收手指颤巍巍的收拾东西，很快大厅经理也赶来收拾，还不忘一边道歉一边查看是否有人受伤。
半个小时后，用餐继续。
刀子切肉磨着铁板吱吱呀呀，宋清雅苍白着脸色无心吃饭。
任谁都会伤心。
赵新如想说什么，忽然桌子下的手被抓住。
她看向男人。
陈启山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