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在民间有说法,腰缠蛇满一圈,阎王亲自来要你命。
丁建邦就是这种病。
只是还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
赵新如放下病历。
“他现在在哪里?”
周青峰放下手里的杯子,收敛眉目:“他都这样了,你还是要追究?”
“为什么不追究?”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
难道说因为犯人有了病就能避免承担罪责?
这是什么道理。
这话赵新如就没说,因为没必要。
周青峰理解,那自然不用解释,不理解解释了也没用。
或许是见的多了。
周青峰点点头,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了出去。
“备车,我要出门。”
说完,他挂了电话,站起身对着赵新如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他,如果你看完了还决定追究,那我就继续审理案件。”
“好!”
赵新如跟着周青峰去了丁家坳,也就是丁建邦的家里。
丁家在村里算是中等家庭。
丁建邦能干,手底下又有两个儿子帮衬着,农地里的活计自然做的比别家的好,这样下来日子就好过了。
陈家是土墙,丁家是砖墙,前后两个院子。
这房子盖的气派,怕是将来要给儿子娶媳妇用的。
“有人吗?”
周青峰的司机对着大门喊。
不多时,丁兴国就走了出来。
看看周青峰,看看赵新如没有一丝惊讶或是意外,举手投足之间都自然到不能再自然了。
丁建邦住在后院。
穿过了院子,进深十几米才到了丁建邦的屋子。
门上挂着厚厚的粗布帘子,窗子关的严严实实,就连房顶上透气的烟囱都被塞的不留点缝隙。
七月底,肯定不是御寒。
赵新如冷笑。
她抬脚就要进,却一下被丁兴国拦住。
“我爸快不行了,腰上都要满了,你要是进去再染上点什么病,我们也不好跟启山大哥交代。”
丁兴国说的一脸凝重。
眼神不停的闪烁不去看赵新如。
“如果我就是要进去呢?”
赵新如坚持。
这病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不过是带状疱疹而已,也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以前有人死亡是因为医治不及时,或者是伤口感染了病毒。
过去医疗技术不发达,得病死人率高。
虽然带状疱疹在西医上没什么好的治疗方法,但是在中医上还是有治疗方案的,操作起来也简单。
传染这借口,糊弄别人还差不多。
见她坚持,丁兴国没了好脸色。
“你想干什么,我爸都已经成这样了,你难道还要揪着官司不放吗?你是不是非要我爸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
“呵!”
赵新如冷笑。
死?
她抬起头看着丁兴国,视线扫过红砖墙院的房子,眼底冰冷。
“死?就算是死也是陈家先死,地没了口粮就断了,你难道要陈家一家几口人活活饿死吗?”
“这……”
丁兴国语塞。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屋子,视线在布帘上停留了几秒,顷刻又转过头满脸不屑。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爸现在已经得到报应了,这事我看就这么算了。”
“算了?”
赵新如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她回头看了眼周青峰。
“周局,咱们国家哪条法律规定,因为被告人生病就可以免除一切刑法处决的?”
没有。
这点赵新如很清楚。
这事就算是放在几十年后,也不过是判刑后就外保医,只要身体允许是要继续服刑的。
周青峰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案子,办不办就是你一句话。”
这话赵新如很满意。
她抬脚就走了进去,周青峰跟在身后也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暗,有浓重的中药味,床上的老人赤裸着上半身,身上殷红发亮的水泡密密麻麻缠绕在腰上。
沿着脊椎往下,只剩下七寸便圆满。
这就是人们说的腰缠蛇。
缠满便没命。
丁建邦见赵新如来了,瞥了一眼满脸不屑。
老人干枯的手将身下的枕头拨弄一番,寻找了更舒服的姿势趴着,侧过身将腹部更严重的水泡“不经意”间给赵新如看。
腰一侧是巴掌宽的水泡。
腹部更严重,大片大片的水泡布满了整个肚皮。
展示完了,丁建邦好似挑衅。
“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要是告你就告,我这条老命死在家里和死在监狱里没啥区别,要是真进去了,说不定还能给家里剩粮食。”
死猪不怕开水烫。
丁建邦认定了,他们不会拿他怎么样。
周青峰看看赵新如,后者淡然。
她缓缓走到了丁建邦的床边,掠过水泡冷笑了然。
“既然你那么坚持,我就成全你,反正监狱里医疗条件更好,你也会有医生照顾,说不定用不了几年,你就能痊愈呢!”
“真的?”
丁建邦一怔,满是欣喜。
“当然,监狱里不用干庄稼,一天吃三顿饭,有病给你看病,没病教你读书,好着呢!”
这是政策。
赵新如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她真是被气到了。
丁家人真是疯了,为了躲避责罚什么都做的出来,既然做了就要有能力承担。
“那我认罪。”
床上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要是真能吃公家的,喝公家的,还能不要钱看病,那他就去,就当是给家里省粮食了。
话到这,赵新如一笑。
“周局,你也听到了,既然丁家人已经承认了,你说该怎么办?”
周青峰看看床上的人,又看看赵新如。
他抬手蹭了蹭鼻子。
“既然承认了,那就按照法律办,我这就回去让法院判。”
赵新如连说带骗,他怎么能不知道?
但是,赵新如说的也没错。
不用干庄稼,但是要上班,一天三顿倒是真的,可看病还是家人负担药费,至于没事读书写字。
那不就是劳改教育吗?
说的那么好听。
丁兴国在门外也听到了对话,急忙冲到屋子里。
“爸,你可不能去。”
他听说,见了监狱的都是恶人,丁建邦这么大年纪,受欺负怎么办。
可这会儿丁建邦已经想好了。
他去认罪,既能给家里省事,也能让陈家的事过去,一举两得也给孩子们免去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