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进落下,已经是傍晚了。
夏天日头落得晚,快七点钟才开始天黑。
微风吹来,气温也降下去不少。
院子里的人也渐渐地没了声音,把最近的事情都聊了个遍。
陈玉娥站起身来,她也该回去了。
“爹,娘,这么晚了,我们回去了。”
这个小房子,很显然没有多余的房间用来给回家的女儿住,更别说还跟着一个女婿。
吴耀华见状,跟上她的步伐。
他憨厚的冲着老两口微笑:“对,我们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这就走啦?”
赵玉梅明显有些不舍得。
赵新如看看天,确实有点黑了。
陈玉娥两口子住在邻村,虽说不远,但靠脚也得走上几个小时,现在天都黑了,再晚点,到家都不知道要几点了。
舍不得也要考虑实际情况。
赵玉梅正拉着陈玉娥念叨:“这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不多待会?”
“天都黑了,他们再过会回去,走夜路就危险了,您要是想女儿,明天可以让他们再来呀!”赵新如一边说,一边给陈玉娥使眼色。
本来有些不知所措的陈玉娥立刻接受到了,连忙附和道:“对,娘,我明天再来!”
这样一来,赵玉梅也就放下不少,点点头。
“那我送送你们。”
陈玉娥和吴耀华来得时候背了不少的瓜果蔬菜,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倒也很轻松。陈家老两口和赵新如一同把他们送到门口,又沿着村里走了半天,直到村口,才恋恋不舍的分别。
“路上小心!”
看着小两口的背影,赵玉梅忍不住又叮嘱一句。
“好了,我们回去吧。”
是陈大庆。
他也同样很疼爱这个小女儿,但性格内敛,不像赵玉梅总是表现出来,他舍不得陈玉娥,也只是多看了几眼。
几个人慢慢地走着,回到了家中。
天色又晚了些,刚子都开始打哈欠了。
小小的脸蛋上挂满疲倦,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
赵新如轻轻捏了一下刚子的脸蛋:“刚子,困了?”
“困。”刚子轻轻地回答。
赵玉梅心疼的连忙把刚子抱在怀来:“走,那咱们快点回去睡觉。”
其实赵玉梅自己也有些困了,年龄大了,就容易犯困,更别说忙活了这一天。
一老一小,亲密无间的走在一起,几步就回了房间。
赵新如和陈大庆被落在了后面,两人沉默不语,陈大庆摸出烟袋,火光明灭间,飘出淡淡的烟雾。
阴影笼罩在赵新如身上,她淡淡的开了口:“爹,你是不是在想玉霞的那件事?”
陈大庆愣了,他确实在想丁玉霞,但他不知道赵新如说得是那件事。
“是啊,玉霞被警局放出来之后就不见了,我让文忠去城里找她,不仅没找回来,他自己也要出去打工,这下,这个家可不就散了!”陈大庆敷衍过去。
月光下,赵新如的眼睛明亮无比,看得陈大庆心里发慌。
他总觉得赵新如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赵新如不再去看陈大庆,语气平淡:“我问的不是这个。”
这话一出,陈大庆觉得后背有些紧。
他心里想的却是也不是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丁玉霞进城之后不见了,但没人知道为什么。原因陈大庆是知道的,但他始终都不肯说出来。
丁建邦的案子还没解决的时候,陈大庆去城里就看到丁玉霞和别的男人偷情,这对保守的农村老头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冲击。
这件事他一直隐瞒着,连丁玉霞都不知道他看到了,只告诉了赵玉梅一个人。
直到丁玉霞不见了,陈文忠去城里找她,亲眼看到了这事,他才知道。
那日回到家中,陈文忠就在家里大发雷霆,当天就收拾东西走了。
陈大庆和赵玉梅拦不住,也没法拦,只是把刚子藏了起来,不让小孩子也参与到这件事里。
陈大庆希望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赵新如开口,“我也知道您不想提,但我觉得还是要摊开了和您说一说。”
刚子白天的话让赵新如意识到,他不是个傻乎乎的小孩。
为了孩子,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
能骗他一天,还能骗他一辈子吗?
说什么?陈大庆脑袋一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你说吧。”
“丁玉霞和警察局的伙夫跑了,文忠知道这事估计也受了刺激,这才非要出去打工的吧?”
一句话把陈大庆一直想隐藏起来的事情说了个干干净净。
“咳咳!”
陈大庆一激动,烟呛到了嗓子里。
半天,他才缓缓的吐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启山告诉你的吗?”
“爹。”赵新如面向陈大庆,脸色严肃,“这事是我告诉启山的,我亲眼看到了。”
陈大庆不再回答,只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他发愁。
他越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越是想当这件没发生过,越是瞒不住。
“这件事说出来丢脸啊,我不像让别人在背后说闲话,我一把年纪了,丢不起这个脸。”陈大庆整个人颤颤巍巍的,拿着烟袋的手都有些颤抖。
看向远方的天空,陈大庆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你为了丁建邦的案子忙活,也是因为这个,我才让启山不要再追究。事情闹得越大,知道的人越多。”
赵新如一愣。
原来,这是陈大庆让陈启山说得。
脑海里出现了陈启山逼着自己不再追究的画面,赵新如皱起眉头。
那他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一晃神,想得远了。
赵新如连忙收回思绪,她是要说正事的:“爹,要是当时追究了,您还至于落到去做苦力的地步吗?还需要让娘去鱼塘打工吗?”
这些都是为了陈大庆的面子。
陈大庆答不上来。
他心里明白这些,但却不愿改变。
看着面前面目沧桑的老人,赵新如抿着嘴,目光深沉:“爹,为了面子,这一辈子您吃了多少没必要的苦了?”
她转过身,指指窗户后一大一小的人影。
“难道还要让刚子也继续吃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