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你还有什么要补充么？”
法官目光落向楚岁至。
她抿唇，吞咽唾沫后说：“我想请一位特殊证人出席，她可以向大家证明，其实我是无罪的。”
话音落下，法庭当中又是哗然。
法官与审判员磋商后问：“你这位证人到位了么？”
“我想她现在已经在证人等候室等候了。”那证人虽可能使案件出现转机，可她面颊上却似乎没有太多兴奋或者喜悦。
“那么，可以请证人到证人席就位。”法官思量片刻，终究同意。
楚岁至欠身，对身侧法庭警察说几句话。
法庭警察点头，转身去证人等候室，大概两三分钟后，进入法庭沉重木门方才被推开，众人目光齐刷刷落过去，这次，就连陆云深也无法视而不见。
众人最先见到的，是带着滚轮的脚手架，脚手架上挂着几袋输液袋。而所谓证人，竟然是一个坐着轮椅出席法庭的女人。
陆云深见到那人时，瞳孔剧烈收缩。
他身为儿子，竟然不知母亲乐倾城是在何时从昏迷中苏醒。
“肃静！肃静！”法官敲打法槌，待众人安静下来方说：“乐倾城女士，见到您康复我很欣慰，可您是本案受害人呀！”
以乐倾城在本市影响力，法官自然也是相识，因此说话多了许多人情味。
“我只是过来给我未来的儿媳妇作证，至于你们认为我是证人又或者是受害者，这根本不重要。”乐倾城语气听起来仍旧很虚弱，但所说出的每一字，也都能让法庭在场人听得清楚。
“未来儿媳妇”这几个字，在现场便有如是投下一枚炸弹。
儿媳妇毒杀婆婆，这种伦理剧戏码，却是在现实中上演了。
“法官大人，案件当事人有权在法庭陈述案发经过或者补充相关事宜，即便不作为证人身份。”辩方律师听乐倾城语气便知她来助场，立刻起身朗声说道。
法官思量后点头说：“乐倾城女士，您将以当事人身份做法庭陈述，因并未是证人，所以不必进行证人宣誓。”
乐倾城微微颔首，这场大病之后，她越发显得老态龙钟，“多谢法官大人。嗯，关于刚才赵梦莹女士所说的那杯咖啡，其实是我让我儿媳妇帮我煮的，我一直有风湿性关节炎的毛病，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前几年我得到配方药，因为味道太差，我时常会混进咖啡里一起服下。那晚，我正是让我未来儿媳妇帮我煮这杯咖啡。”
楚岁至愕然，乐倾城这样说，既是为她洗刷清白，实际上也替赵梦莹摆脱作伪证嫌疑。
法官沉默，控方律师起身。
“乐倾城女士，请问您怎么知道楚岁至女士是给您兑治疗药而非是毒药呢？”
“我那种特效药味道很独特，纵然是最苦涩咖啡也难掩盖它味道。如果有人掉包，我不可能品不出来。”乐倾城语速缓慢，却有条不紊。
“只是凭借口感就断定咖啡里没有毒药，这未免武断。”控方律师言罢后即有转身，面对楚岁至说：“楚岁至女士，请问您是否违反了取保候审条例，私下接近受害人？”
“是我找我儿媳妇了解情况，不是她刻意接近我。”乐倾城嗓音森冷，抢在楚岁至前面说。
控方律师微颔首说：“通常情况下，人上了岁数，更加容易慈悲。介于您口口声声称被告为未来儿媳妇，或许我们有理由相信，被告从某种程度上给您做了洗脑工作，所以您的证言，恐怕不足为信。”
“法官大人！”辩方律师当即起身说：“控方律师在做不利于被告和受害人的虚假设定，这不合法。”
法官点头后说：“控方，你可以提问，但不可以预设虚假前提。”
“是，法官大人，那么，我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控方律师垂眸说完，以绅士坐姿坐回原告席。
“受害人，您可以继续。”法官对乐倾城微微颔首。
乐倾城此间目光却是放在楚岁至面颊上，目光柔和，便仿佛是在直视自己女儿一般，“这件案子是很蹊跷，可我比谁都清楚，岁至她不可能是下毒的人。她没有动机，你们控方所提供动机根本子虚乌有。我原本就想要她做我儿媳妇，也一早就打算让她参与到陆家生意里来，也甚至，想要将我这一生财富馈赠给她。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毒杀我？”
这番陈述，便连控方所认定的杀人动机都抹杀，这宗案子的基石已然崩塌。
法庭瞬间陷入嘈杂之中。
“肃静，肃静！”法官叩击法槌说：“现在休庭半小时。”
休庭时，楚岁至被安置在被告临时休息室。外面有司法警察把守，休息室除了冰冷铁制桌椅板凳外，只有一个就连脑袋都没办法穿过去的小号窗户。她坐下来，常常松口气。
昨晚，在她预备走进那私人飞机俱乐部时，莫名想到乐倾城。
如若真的飞往澳洲，终其一生恐怕也无望回国，她想她很应该跟乐倾城道别。
毕竟在这个冰冷城市，除了陆云深外，乐倾城便是她唯一想要接近甚至倚靠依赖的人。
她叫了计程车，直奔医院，那时间医院人少，她也甚至没做乔装，就那般走进去。而陆云深保镖早已认得她，也或者陆云深有过特意嘱咐，不许拦她，她便很顺利在病房见到仍旧处在昏迷状态的乐倾城。
她在病床旁坐下来，拉着乐倾城那冰冷又略显干枯的手，天南地北说了很多话，说完之后，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在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在那时，病床上忽传来一声虚弱嗓音说：“我的孩子，是谁欺负你了么？你告诉阿姨，阿姨帮你做主。”
楚岁至怔然，好久才反应过来，乐倾城真的从长期昏迷中醒转过来，她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
这一夜，楚岁至将近期发生一切告诉了乐倾城。
也就是在临近天明时，乐倾城淡淡说：“不要怕，阿姨出庭为你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