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华仍旧坐主席位,那是他在这个家的固有位置。
楚岁至与葛晓天并肩坐楚国华右手侧,而王文芝母女则坐楚岁至对面。
“岁至,尝尝这道菜,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王文芝殷勤,亲手将菜夹进楚岁至碗里,也言笑晏晏。
可餐桌上氛围却可说是诡异到了极致。
楚国华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而楚玉菲也紧低着头,只大口大口喝酒。
唯独王文芝话多,可说得也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葛晓天不明所以,目光不停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摇摆。
“妈妈生前对我说。”楚岁至放下碗筷,垂眸却抬高嗓音说:“做人还是直接一些好,凡事都兜圈子的话,人会过的很辛苦。”
这话针对王文芝,她自听得出。
她嘴角笑容显得僵硬,但至少还能维持,便也停下张罗,端正身子说:“岁至,我让你回家,的确是有件事想跟你商议。”
楚岁至冷笑,抓着筷子,不言语。
王文芝便侧眸,目光自然落自己女儿脸颊上。
“玉菲她,是个好孩子,这次遭人陷害,才受了这么大罪。我今早去看守所接她出来,看她那憔悴模样,我心简直是要碎了。”
她演技一流,说这番话时,声情并茂,演绎着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形象。
“岁至,我知道你素来都很善良,更何况玉菲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妹妹,你总不忍心让她受罪吧?那件案子,就请你别再追究了吧。”
在来此前,楚岁至揣摩过王文芝非要她来原因。
她私以为是想借她巴结上陆云深,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她抓起果汁喝一口,润了润喉咙说:“被人陷害吗?可就在前几天,她亲口对我承认是她杀了宁弃,整个凶杀过程,她描述的如栩如生,让我真的很难相信那是她编造出来的。”
楚玉菲面容一僵硬。
王文芝却依旧平静说:“这孩子生平第一次进局子,惊吓之下,当然会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岁至,你怎么能够相信那些呢?”
“我凭什么不相信!”楚岁至抬高嗓音,眸光也锐利许多:“她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能跟凶杀现场对上号,现在你是想让我相信一个从未杀过人、完全是被人陷害的女人,可以吻合所有细节的还原凶杀现场么!”
话说完,餐桌上陷入死一般寂静。
不知过多久后,王文芝悠悠说一声:“可,警方并没有足够控告她的证据。”
楚岁至抿唇,又喝果汁,是为了给自己喘息时间。无论如何,除了口供,警方的确暂时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指控楚玉菲,否则,现如今她也不会坐在餐桌旁。
“所以,如果岁至你也不再追查下去,万事大吉。”王文芝嘴角挑着笑,可那笑容看起来森森。
“如果你真的相信你女儿是无辜的,那你到底在怕什么?”楚岁至扬眉,盯着王文芝说:“你是怕我查到新的证据,再次把你女儿送进监狱对么?你会怕,是因为你心里也很清楚,你身边这个,看上去楚楚可怜、乖巧动人的女儿,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
“楚岁至!”王文芝恼羞成怒,几拍案而起说:“我叫你过来,本想和你心平气和的谈,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我不识抬举?”楚岁至冷笑说:“王文芝,你认为这是可以谈的事吗?她杀了人,这没得谈,不管你说什么,也不管你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证据,我一定会继续查下去。而且,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一定查得到。”
“岁至,你不可以用这种口气对文芝说话。”楚国华锁眉,语气低沉说。
可那语气,也实在是谈不上指责,至多也只能算是温和提醒。
楚岁至豁然起身,转眸对葛晓天说:“晓天,我们走。这里的人三观太扭曲,我们在这里吃午饭,恐怕会被带坏。”
“好。”葛晓天倒也痛快,当即便起身,搀扶住她。
两人便即转身,向着门口方向去。
“楚岁至!”王文芝恶狠狠叫住她。
楚岁至顿住脚步。
“我跟你谈,只是想走捷径而已。你以为你不肯合作我就没办法了么!”王文芝怒气勃勃说:“不怕老是告诉你,别说我女儿只杀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就哪怕她把那个什么狗屁局长杀了,我也照样保得住她!”
楚岁至身子猛得一晃,若非葛晓天及时扶住,只怕她站立不住。
王文芝这样说,自然是威胁,而她口中脏字所指,是林朝行。
或许她也知林朝行与楚岁至走得很近,才会故意说这种话来刺激楚岁至。
“至于你,楚岁至,你以为你有一点点拳脚功夫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么?”王文芝倾斜着嘴角,笑容看起来极为扭曲:“如果你执意查下去,那么你将会有什么下场,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文芝!你怎能说这样的话,玉菲是我女儿,岁至也是我女儿!”餐桌上,楚国华第二次开口,而这次开口,显然明明白白在偏袒楚岁至。
王文芝却依旧怒气不减,猛然转身,似也不打算吃什么午餐了,转去二楼卧室,继而发出极为沉闷的关门声。
“我……我走了。”这道别,是对楚国华说的。
“我让人派车送你。”楚国华皱眉,目光对自己这已怀孕女儿带着关切。
“不用,晓天会送我。”她说完,轻轻欠了身子,转身离开。
或许是她走得太快,在离开玄关到院子那小路时,胸口一阵阵钝痛,让她不由停下脚步。
“岁至,你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很差。”葛晓天锁眉,凝视她担忧问。
“我……”
“啊,岁至当心!”
楚岁至听到葛晓天尖锐嗓音。
继而只觉身子一轻,是被他推开,重重跌倒在地。
她支撑身子转眸去望葛晓天,便见他左手紧握右臂,面露痛楚。
而那小路上,多了一把电熨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