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子华从出警局门至此,都是一言不发。
他一双深黑色眸子紧盯着车上陆云深,神色警惕到就仿佛是在盯着一只随时可能会扑下来的猛虎。
楚岁至上了车,扭头对他说:“子华,你先回去吧,公司的事,我们明天再聊。”
林子华颔首,楚岁至本想他至少会向陆云深示意再走,但他却就这般直挺挺地转身,就连半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她愕然,此刻方才发觉,林子华对陆云深的偏见竟而是严重到这种地步。她也自然联想到在酒吧时他所说那些关于陆云深的话,心中隐隐拂过一丝不安。
“等等。”可陆云深在此刻却开了口。
林子华脚步顿住,扭身过来,依旧极为警惕地盯着陆云深。
前排司机递给陆云深一个牛皮纸袋,他接过便顺手抛给林子华。
“这是那小子的谅解书,你去拿给警方,免受牢狱之灾。”陆云深语气依旧冰冷。
楚岁至有些意外,毕竟事情才发生一个多小时,陆云深这家伙竟然连谅解书也拿到手了。她本想多问,可转眸见到陆云深那张冰冷阴暗面庞,可就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林子华锁眉,他本应该感激,可从他面色来看,却似乎没有丝毫谢意。
也便在此刻,电动滑门缓缓关闭,车也行驶起来,将林子华的身影远远的抛在后面。
楚岁至透过车窗玻璃看了他一阵子,直至完全看不到,才沉了口气。
她之所以趴在车窗上看林子华,实际是想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关于这次的暴力性事件,她总要编出一个至少听起来还说得过去的理由,但偏偏此刻大脑不怎么灵光,因而更多的思考时间,对她而言就显得极为难能可贵了。
但效果,就不尽人意了。
她仍旧大脑一片空白,却又不得不回过身,坐正了腰板。
现在这个季节,车厢里该是开着暖气的,可她却只觉身边森森传过来冷气,甚至达到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地步。
“受伤了么?”此时,陆云深方才终于开了口。
她以为他开口必然是狂风暴雨般责备,可不料先是这种关心,让她忍不住有些恍惚。
“我没事。其实我没怎么动手。”她压着半边眉头说:“主要是子华在打。”
“林子华。”陆云深竟知道他名字,也让楚岁至略感意外,“他也学过搏击?”
楚岁至微楞,一时不解他怎么会这样问,只摇了摇头说:“不,准确来说,他很像个知识分子,是不会去学那种暴力项目的啦。”
“既然如此,他能够在短时间内,打晕六个身高足一米八的男人么?”陆云深语气骤降,同时侧眸紧盯她。
她瞪大眸子,至少在这一刻,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这种时候,怎么能够说真话,当然是应该胡说八道一通,说林子华也是个搏击高手,反正云深也未必知道这些。
可说出去的话,便真如是泼出去的水了,哪里还能收的回来。
她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胡编乱造下去,“那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很有天赋呢?也有可能是那几个小混混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弱到爆了。”
在她看来,那几个家伙也的确是弱爆了。她明明还很虚弱,可也能轻而易举把那几个家伙放倒。
这番话,陆云深不置可否,只将手机拿出,低头摆弄了一番。
楚岁至还以为他不再计较,偷偷松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陆云深已然将手机递到她面前来。
手机正播放视频。
而视频视角,显然是酒吧监控探头视角。
她在几个高大男人当中穿梭出手,英姿飒爽模样,可是被清清楚楚的拍摄下来。
“这……这……”楚岁至头皮阵阵发麻,再怎么,她也不能说这视频是剪辑过的吧!她吞咽唾沫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决定来个恶人先告状,“这视频可是证据,你怎么可以私自传播呢?如果不小心流到网络上,你不担心会影响到司法公正嘛!”
她这话可是说的冠冕堂皇,可当目光与陆云深对峙时,整个人就怂了。
“不可以在我面前说谎。”陆云深森森开口。
楚岁至心打个咯噔,紧锁眉头。
“你曾经问过我,我会原谅你几次谎言。”他微眯眸子,强大气场压制着她,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你可还曾记得我的回答么?”
“记得。”楚岁至抿唇,硬着头皮回答。
“这是第一次。”他缓缓竖起一根手指,几一字一顿说。
她可着实没少骗他,把这次当做是第一次,已经算是很便宜她了。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楚岁至切齿,用一种完全接近于壮士断腕般悲壮口气说。
大概是她这种态度还算诚恳,陆云深也觉得满意,他面颊上那种冰冷也自然退却了不少。
“可是云深,如果是你骗了我呢?”她不甘心,又多问一句。
对陆云深而言,这大概不该是楚岁至该问的话,因而眸色微沉,几乎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骗你。”
“虽然你这么说,但你到底有没有骗我,我又怎么会知道。”楚岁至揪住机会,尽量让自己反客为主。
“那你想怎么样?”陆云深语气有些不悦。
楚岁至思量片刻,嘴巴几乎要撅上天,而后才酌定说:“小事情如果你骗我,我可以原谅你。可如果涉及到大事情,我就不会原谅你。”
“什么算是大事?”陆云深仿佛是被逗笑,嘴角微微抬起。但那可不是什么善意的微笑。
“例如……”她微微思量,而后正色说,“杀人、故意伤害、非法拘禁……只要是刑法上写明的事,你做了却没有告诉我的,全部都算大事。”
这也是她最在意的部分。
她虽对所有人猜忌陆云深犯法都极力反驳,可那也是因在她内心深处根本无法接受他会是那样的人,会做出那样的事。
“若这些事,我骗了你,又当如何。”陆云深却追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