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岁至迟疑。
虽只有片刻功夫,对陆云深而言,便也足以了。
他猛冲上去,探手紧抓楚岁至左手手腕。
这一抓,他几乎用上全身力气,便似决定永远都不会松开了般。
“过来。”陆云深切齿,这两个字便是从齿缝间冒出来。
楚岁至不再挣扎,在他抱揽之下,便也跨过那护栏,回到房间里来。
依偎在他怀里时,心中委屈跟痛苦又一波释放出来。
只把眼泪鼻涕尽数抹在他胸前衣襟上。
他轻拍她后背,任由着她在自己怀中宣泄着情感。
她哭了好一阵子,直至哭声稍微止住,她便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用红肿双眼望着他。
“云深,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陆云深郑重点头,淡淡说:“我没怪过你。真正导致孩子从这个世界消失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你。”
他话及于此,面颊上方才流露出憎恨。
而他这种恨,却让她不由得打个冷战。
他那神色,便仿佛是要吃人一般。
她下意识紧紧抓住他衣袖,已经失去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也从自己生命中消失。
“你累了,我抱你到床上去。”他这般说,也不顾楚岁至是否应,便欠身将她拦腰抱起,将她轻轻放到那张酥软病床上去。
“刚才……是我胡说八道,我是因为太怕,所以才会那样说。”她此刻才意识到,之前自己所说那番话是有多混账,对陆云深来说,是有多残忍。
他却只淡淡微笑,尽管那微笑看起来充满苦涩,轻轻捧她面庞柔声说:“你饿了吧。”
“我没胃口。”她摇头,可莫名想起葛晓天。
他此刻已然悄无声息离开,或许他那虚弱的身体根本容许不了他在那门框位置站那么许久。
“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绝不能在做类似刚才那种事。”陆云深在她身侧坐,凝视着她,语气也显得极为凝重。
她神情苦涩,停滞片刻后方说:“你还会相信我的承诺么?到现在为止,我承诺过你的事,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做到过。”
这般说着,她鼻翼又是止不住泛酸,本以为已经枯竭的泪水,此时又是疯狂外涌。
他伸手为她擦拭眼角泪珠,决绝说:“从前一切我都既往不咎,我只要你这一次对我做出承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绝不会再产生轻生念头。”
每个字他都说得极为清楚,又说得很慢,似是担心她会听不明白一般。
楚岁至吞咽唾沫,恍惚着眸子,重重点了点头,呜咽说:“好,可……可你要陪我一起,我自己……真的不行。”
她本认为自己很坚强,此刻方知,若没有他,她似是很难一个人走下去。
他当即颔首,灼灼说:“我会陪着你,一直。”
这简单几个字,却是最坚定的承诺。
她心似终稳定了些,可又垂下眸子,目光是不自觉落向小腹位置。
那里已经空落落,原本调皮好动的小生命,此时完全不复存在。
他目光便也随着她一齐落向此间已经平坦小腹,嘴角微微倾斜说:“他叫陆允饧。”
“陆允饧……”她喃喃,脑海里似便浮现出孩子出生后面庞。
她想那一个是个男孩子,有着与陆云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完美轮廓以及精致五官。
他会继承云深的一切,甚至也包括那堪比专业模特的身材。
长大之后,也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小姑娘。
幻想终结时,她又不自觉满面泪雨。
“很好听的名字。”她哽咽说。
“我已经在公墓区挑选了最好位置,他虽然没有出生,但仍旧是我陆云深的第一个孩子,我会按照完成的流程让他入土。”陆云深说这番话时,神色上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明说的偏执,“在那之后,我会为他复仇。”
复仇两个字,让楚岁至心猛然一颤。
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想杀死赵梦莹么?不,不可能,他明明还……很护着她的不是吗?
种种念头在楚岁至脑海里纷至沓来,她止住了泪,生生问:“云深,你是怎么救出我的?”
陆云深替她盖好薄被,抿薄唇说:“我接到你发的图片,便知赵梦莹是在说谎。但我立刻打给你,你关了机。”
虽然已经逃离魔爪,但此刻听他描述起来时,心头仍旧是会笼罩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
“我与林朝行取得联系。”
他这般说,让楚岁至心惊,几乎脱口而出:“你说朝行吗?”
“是。”陆云深答得干脆。
这两个家伙一向看不惯对方,这次竟而会合作,也实在是难能可贵。
“后来呢?”她忍不住继续问。
“我与林朝行的人分头行动,决定要把整个庄园翻过来。”陆云深眸色陡然深邃,“我的人,在一片茂密林子里找到那暗室,强拆了门。”
他虽说得简单,可她也知这过程必然是持续了很久。
但所幸刚好,再迟几分,她与葛晓天必然会服毒自杀。
“那……赵梦莹呢?”楚岁至急切问,而在提及这女人时,她眸子里也几乎是不是能自持的流露出一丝恼恨神色。
可陆云深话题便在此打住,他起身,轻轻撩动她有些凌乱发丝说:“医生说你醒后该吃些东西,我去给你拿,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他那神色,怎样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她想开口,他却不打算再继续听她说下去,反而是转身,径直走向窗前,将那开着的窗户牢牢关上,反锁。
而后他便离开这病房。
楚岁至望着他背影,心中竟而难以名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来。
床头柜有手机铃声响,楚岁至望时,才发觉是自己手机。大抵是陆云深替她带回来,且充满了电。
那手机正连接在充电器上。
她顺手接起,见到来电显示上呈现出林朝行三个字。
她定了定神,方才接起来电。
“喂。”她哭过,嗓音多少显得有些沙哑。
“岁至,你好。”他的开场白仍旧老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