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岁至止住脚步，侧眸望他。
“难不成你还想去参加赵云帼的葬礼么？”她这般说时，语气中带有一点讥讽。
“是。”可他回答却很诚恳。
楚岁至微楞，嘴角微撇了说：“你害死了他，还想去参加他的葬礼。你莫不是想把他从棺材里气活过来。”
已经成了骨灰，大概是活不成了。她说那话时，脑海里同时冒出这古怪想法来。
“是他逼得我没办法。”潘云浩双眸晃过一丝恼恨：“他炸了我的公司，毁了我一手建立起来的事业，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吞他的骨！”
她愕然。
潘云浩素来吊儿郎当，嘴角始终会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她从未想过，他竟而对赵云帼恼恨如斯。
“但，他也毕竟养育了我。”潘云浩深呼吸后，那本布满了恼恨的双眸，此番稍微柔和了些，可紧皱着的眉头，也正表达着他心中的矛盾：“如果不是他，或许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那种感激却又恨之入骨的情绪，楚岁至并非完全不了解。曾几何时，她对楚国华便是这种情感。
“那你想怎么样？”她沉口气问。
“我想去参加赵云帼的葬礼，至少在他的灵位前上一炷香，算是谢过了他的养育之恩。”这件事仿佛是在他脑海中徘徊了许久，因而此番说出来时，既无激动也无彷徨，反而是透着蓄谋已久的平静：“明日便是葬礼举行的最后一日，倘若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而那也会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了。”
楚岁至微眯起眸子，细细望着他。
他英俊但相比陆云深或林朝行略显粗犷的面颊上，写满了真诚，并无任何狡诈。
“你是赵云帼的义子，你去葬礼，也合情合理。”片刻后，她悠悠叹了口气说。
“以前是，在出了那回事之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跟赵云帼势不两立，如果我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赵云帼葬礼，只怕会激怒他的人。”潘云浩似已经反复思量此事，言罢后，又是炯炯盯着她说：“岁至，我需要你帮我。”
这便是他要与她说的话。
“你要我，怎么帮你。”她鼻尖儿微蹙。
她心中，毕竟不像跟一个杀人凶手有过多的牵扯，因而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排斥。
潘云浩焉能听不出来，只是故作不知而已：“若岁至肯再去一次葬礼，我可以扮成你的人，跟在你后面，混入葬礼灵堂，给赵云帼上最后一炷香。”
话说完，楚岁至怔然许久。
而许久之后，她嘴角轻轻扯动，仿佛是听到顶好像的冷笑话，虽有些冷，却是不由自主的发笑。
“别开玩笑了。”她收住嘴角那一抹笑，果决说：“我永远不会再去那个葬礼。”
上次她去，已经几乎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此番若要再去，天知道还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话，她说得很决绝，不容商榷。言罢，她也不再理睬潘云浩，只跨开步子，便要离去。
潘云浩是不甘心，并未跟上她，反是愣在原地，双拳狠狠攥紧，切齿，颌骨上肌肉便就相应的绷紧。直至她细碎脚步已经几乎踏出这庭院，他方才如爆发般猛然开口喊出来：“岁至！”
那叫声，令楚岁至脚步暂且停了下来。
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饶过了她，径到她面前去，单手摁住她肩膀，不许她再走。
这突兀动作，令她有些不悦，她缩了缩肩膀，躲开他手，才冷冷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感情……”他似不敢与楚岁至对视，垂下眸子，方才那一鼓作气的劲儿泄了不少：“感情之类我不谈，我不指望你会看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帮我。”
楚岁至心中掠过一丝难过，可她清楚的知道，并非她不认从前交情，而是他早已变了。
杀了人，人便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但至少我可以跟你谈一笔交易。”潘云浩嗓音冷漠，似也终对楚岁至收起了私人情感般的。
楚岁至讶异回眸望他，语气中带着惊愕问：“什么交易？”
“你带我去参加赵云帼葬礼，之后，我立刻去警局自首。”他决绝开口，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味道。
“什……什么？”她瞪大眸子，难以置信：“不，不行，如果你去自首的话，必然会牵连云深。在我没拿到欧阳宇手里的视频资料之前，你绝不能去自首！“
“我不会供出任何人。”潘云浩切齿说：“就连欧阳宇，我也会只字不提。我会一并将杀人的罪责承担下来，反正，那致命伤原本就是我所为。等警方以此结了案，欧阳宇纵然手里有视频，也无法作为威胁你的筹码，陆云深更加会高枕无忧。”
她微张大嘴巴，眉头却逐渐紧锁起来，他望着潘云浩仿佛望着怪物一般。
“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觉得怎么样？”潘云浩苦笑一声，望向楚岁至时，目光中带着极端的期待。
他期盼她会点头。
可她却只梗着脖子，许久都没有任何表示。
“这对你来说是最优解，你也一定看得出来，欧阳宇是个极端贪得无厌的人。“潘云浩大抵本认定楚岁至会一口答应下来，见她没反应，便急切起来：”就算他答应会把视频交给你，他也一定会私底下备份。若那般，你跟陆云深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欧阳宇这阴影。“
楚岁至抿着略干涩唇，咬紧贝齿，许久后方说：“我会考虑。”
潘云浩明显松口气，露出一些相比之下略显自然的笑来：“不过你可要快点考虑，明天是葬礼的最后一日，过了明天，你若再来劝我自首，可就没机会了。”
楚岁至意味深长望他一眼，吸了吸鼻子，跨开步子，离开别墅。
她离开这里，就仿佛逃离地狱一般。
除了楚家老宅以外，这是第二处会让她产生这般强烈排斥心理的住宅。
潘云浩跟出来，在门口挥手再见，嘴角挂着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