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提起当年的自己,穆衍心里一紧,万分惭愧,当年他除了会点剑术,什么都不是,不配被人称赞。
幽云姬氏可是朝廷的忌讳,想是这位将士借酒壮胆才敢提起,当然,贬低的话是没问题的,谁让姬氏至今还顶着个叛贼的帽子呢。
“喝多了吧你,真是什么都敢说。”旁边的人戳了戳那亲信,补充道,“穆公子的剑术的确厉害,可惜听说那定风宝剑流落到了崖州,现在是属于南夷的地盘,不然在下定会帮公子寻来,宝剑配英雄吗。”
“你是说,定风宝剑,现在在崖州?”穆衍眼睛一亮,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定风剑的下落,那是他幽云姬氏的传家宝剑啊。
可是怎么会流落到崖州去了,幽云的地界在天顺最北边,这崖州在天顺的最南边,几千里的距离,到底是谁带过去的。
问题是,想要去崖州,就要穿过广东路,目前广东和福建两路都已经被南夷占领了,除非乔装成商人,偷偷潜入。寻定风宝剑的事情不能急,以后会有机会。
“在崖州怎么了,崖州本来就是我们天顺的土地,大不了杀过去,夺回崖州。”喝高了的那位亲信继续借着酒劲吹牛,“穆公子放心,等寻得宝剑,一定双手奉上。”
这话说到穆衍心里去了,属于天顺的土地肯定都要夺回来,穆衍声音极低,有点自言自语:“未尝不可。”
邵将军心平气和,任由手下畅所欲言,看似漫不经心,穆衍的一举一动他却都看在眼里,包括他的自言自语。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有野心的,邵将军明白他的意思,夺回崖州是迟早的事儿。
“干嘛非要定风剑,随影、流星、碧水都是难得的宝剑,改日我帮穆公子淘一把来。”张恩源也不甘落后,跟着吹上了。
“吹嘘。”唐青冷声道,“随影,是钱塘苏氏的传家宝剑,怎会落到你手里。”
“苏氏早就弃了武道,在清凉峰开设赫赫有名的清凉书院,近几年的科举考试,哪次不是被清凉书院独占鳌头。苏氏都弃武从文了,宝剑还留着干什么,不能物尽其用,岂不是暴殄天物。”张恩源不服气,他是生意人,只要是物品,他认为基本都可以买到,就看你会不会买了。
习武之人讲究什么,只要是能拿来当武器的,都能发挥的淋漓尽致,但是一件称手的武器是武者最忠实的伙伴,甚至是他们的象征,不可妄议。
因此,穆衍与唐青的观点一致,看了张恩源一眼道:“慎言。”
他这一出声,原本嬉笑玩闹的人,全都安静下来了。
在坐的各位中,只有穆衍看似最温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气,若不是见识过他在战场上的气贯长虹,怕是都会把他当成一个俊俏的文弱书生,连个武者都算不上。
就是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一出声就能镇住全场,张恩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连冰块脸唐青都不怕,独独就怕穆衍,明明你就坐在他身边,却仍旧感觉离他很远,总之让人不敢靠近。
邵将军是极力想把穆衍留住的,郴州军的三千人马他随时都可以还回去,他心目中的准女婿,可不想再还回去了。
乱世到来,什么最重要,毫无疑问,人才方是战乱时代最重要的保证,可遇而不可求,而这个人才还曾经是他的准女婿,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邵将军打算将穆衍当儿子用了。
穆衍并不知道邵将军的这些小心思,只因盛情难却,才打算在虔州多停留两日,郴州军与虎头军相观而善,相互切磋,对提高郴州军的战斗力大有好处,所以,多停留两日也无妨,反正报信的每日都会去郴州,穆将军应该也不会反对。
谁承想,穆将军非但不反对,还给他带了口信,三千人马可以先自行回去,穆衍就不用急着回去了,可以在虔州多待些时日,一定要跟邵将军搞好关系。
退婚的事情,是瞒着穆将军的,穆衍打算回郴州后亲自跟他解释,穆将军的意思他明白,穆将军一直都很看好这门亲事,他也理解穆将军的心意,都是为了他好,为他将来能有个好的靠山。
为了避嫌,穆衍一直住在城内的驿站,拒绝去邵将军家做客,公私分明,横竖要不了几日就会离开虔州,何必去给人家添麻烦,再说,刚跟人家退了亲,他也不好意思去,怕尴尬。
张恩源来了虔州城,如鱼得水一般,将虔州玩了个遍,临走又拉着穆衍他们去酒楼搓一顿,以后他都要跟着穆衍在军中,不能象从前一样自由,怕以后没机会了。
好酒好菜才刚摆上,三喜就进来传话,说是有位姓邵的姑娘要见穆衍,就在隔壁的包间里等着。穆衍只说不认识,可能找错人了。
“穆兄艳福不浅啊。”张恩源说着感觉哪里不对,赶紧收住了笑容,意味深长地道,“既然姓邵,那不就是邵将军家的千金吗,听闻此女才貌双全,是虔州第一闺秀。”
他整日在街上晃悠,对那些街头巷尾的传闻一清二楚,只是他有几分惧怕穆衍,才不敢提起,换做别人早就被他调侃过多少回了。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邵将军对穆衍如此器重,不就是想结为亲家吗。可惜穆衍根本不开窍,他都跟着着急,多好的亲事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怕得罪穆衍了,等于给他提个醒儿了。
唐青和郭然齐齐瞪了张恩源一眼,意思是嫌他多管闲事,张恩源撇撇嘴,不再提此事,大吃大喝起来。
不多会儿,又有人敲门,几个人以为又是三喜,刚才让他去传话了,直接说不认识,不见,看来这是那边也传话过来了。
没想到门一打开,居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周身的打扮,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妥帖,行礼的姿势也很优美,声音也很好听:“抱歉,各位,打扰了。”然后只盯着穆衍,“穆公子,小女是邵将军之女邵婉儿,有要事相告,可否请穆公子借一步说话。”
这位不速之客,穆衍并未见过,但也能猜到,肯定是之前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了。
“若有要事,报与虔州衙门即可。”穆衍现在奉行的是公事公办,于他来说,私事已经办完了,剩下的就是公事了,意思是此乃虔州的地盘,他是郴州的人,管不了虔州的事。
“小女先给各位赔罪了,可否恳请各位稍作回避,今日算小女请客,给各位赔不是,小女唐突了。”邵婉儿一直想找机会单独见一见穆衍,可他不是在军中,就是跟一帮子军中的人在一起,今日身边的人算少的了。
“既然知道自己唐突了,就且退下吧。”本就不爱,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刚才她那样一说,穆衍原本因强行退婚的愧疚之心,就变成有点反感了,她当她是谁啊,全世界都得听她的啊,当即脸色就阴了下来。
郭然与唐青气定神闲,正主不发话,他们是不会回避的,只有张恩源眼珠子骨碌骨碌的乱转,心道:太无情了,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啊,怎么说也是虔州第一美人啊。
自那日一见,邵婉儿就后悔了,这几日又听了太多关于穆衍的事情,包括父亲和兄长对他的评价,都是德才兼备,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之类的赞美之词,与之前她所查到的,大相径庭。
而且他生得精致俊俏,身为女子都有几分羡慕,武功高强却不像其他武将那样粗犷,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谁人不爱。
父亲为此事跟她谈了很久,父亲已经尽力在挽回了,该做的都做了,她也要试着自己争取一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如此优秀的男子,打着灯笼也难求,于是,放下矜持,放下身段,慕名而来。
邵婉儿知道自己理亏,邵将军曾经跟穆将军提过退婚的事儿,穆衍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可穆衍的话太扎心了,她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邵婉儿当即眼含着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穆公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请你不要责怪我父亲,都是我不好,要怪就都怪我好了,今日我就是来赔罪的,随便穆公子怎么处置,只要你能消了气就好。”邵婉儿挂着两行热泪,抽噎着道。
什么跟什么啊,简直了,穆衍无语了,脸阴的更厉害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根本就是胡搅蛮缠啊。
“这位姑娘,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穆公子,包括郴州军对邵将军敬重有加,何来责怪一说。”张恩源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又插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