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衍回房后,和衣躺下,双手放在胸前,手上还隐约残留着秦知忍留下的温度和他专属的味道。秦知忍的手比他大了一圈,掌心干燥而温暖,被他握住,莫名的就有种安全感。
前生今世,他何曾与人如此亲近过,即便是父母亲人,他也是恪守礼数,进退有度。旁人就不说了,与他年龄相当,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弟弟姬玥,与其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为了安慰姬玥,他伸手扶过姬玥的肩头。
可为什么对秦知忍的亲近,他非但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期待,比如去年在郴州大明寺,临别前的那个拥抱,他怀念至今。是他变了吗?似乎也没有,因与生俱来的清冽自持,哪有人敢与他亲近,秦知忍绝对是个意外。
穆衍将他们相识相知的过程,又重新捋了一遍,秦知忍好象一直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宠着,对,这就说得通了,他这副皮囊显得小,秦知忍理所当然就认为他比他小,把他当孩子一样亲近。
上一世他走的时候就已经二十了,虽然中间有了五年的空白期他才又活过来,加上这一世,无论怎么算,他实际年龄也比秦知忍大两岁。秦知忍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可他自己清楚的很啊,为什么在秦知忍面前真的感觉自己象个孩子呢,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后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奇怪。
见他起身,有属下来报,期间秦知忍来找过他,说是有事出去了,等他回来后再来找他,还给他准备好了吃食。
再就是,张恩源,张财神过来给他报了半日的账目,任他说得天花乱坠,穆衍其实是听不懂多少的,军中庶务的管理,全权交给了张恩源,他走到哪里,买卖就做到哪里,是赔是赚由他。
送走张恩源,夜已经深了。他们住的客栈分里、外两进院,均为二层,里院豪华精致,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交错,穆衍白天睡了一觉,此时没有睡意,便独自散步到亭中赏月。
风夹杂一丝凉意,拂过池水,吹在他的脸上,一轮孤独的明月早已沉在水中,水面泛起点点银光。
秦知忍的房间没有点灯,穆衍知道他还没有回来,好象既盼着他回来,又害怕见他,为什么会怕,他也说不清楚,大概心里有道坎儿,他怕自己会依赖一个比他小的男子。
片刻后,秦知忍归来,远远就看到一副画卷,白衣翩然的少年,披着如华的月光,独立亭边,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铅华洗尽,其一枝一叶,一花一茎,或立于水中,或浮于水面,不堕淤泥,不染尘埃,素洁自持,清冽宜人,即便经历过风雨侵浊,依旧超凡脱俗。
秦知忍不得不承认,他早已沦陷,从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刻,少年就走到他心里来了,再也没有放下过,无时无刻不在牵挂。
分别的这一年,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少了什么,这次重逢,便再也不想同他分开了。
月光趁着风儿拂动的间隙,挤进了亭子,洒落一地的银辉,留下地上孤独的影子,少年盯着水面,怅然若失。
他是在等他吧,昨日他没有等到便自己找他去了,今夜他又回来晚了,又让他久等了,秦知忍心里既高兴又心疼,恨不能立刻飞到他身边。
抬脚,大步向着穆衍的方向走去,突然,一道亮光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客栈里院火光冲天,正是蜀王与世子所在的方向,不好,又有偷袭,秦知忍来不及跟穆衍打招呼,飞奔前往,先去救蜀王与世子。
亭中的穆衍也发现了异样,似是看到秦知忍的身影闪了一下,已经冲向火光所在的地方,他知道那里是蜀王和世子下榻的地方,毫不犹豫便跟着追了过去。
起火的瞬间,里院就乱起来了,饶是里院全是上房,没有多少客人,但各家随从乱跑,客栈的伙计们忙着救火,倒也显得人多而杂乱。
穆衍赶过去,没有看到秦知忍的影子,他不知道蜀王具体住哪间房,情急之下,随手抓了一个看着眼熟,蜀王的随从便低声问:“蜀王在哪里?”
那个随从看了看他,本不想作答,可看到他腰间的玉佩,知道是自己人,便小声回道:“回公子,蜀王已经安全,但世子被贼人带走了,我家少主去追了。”
少主是对秦知忍的称呼,他是秦知忍的人,穆衍急忙问:“方向?”
“往西去了。”随从答道。
穆衍放开人便牵了马跟着往西去追,才出了客栈不远就遇到了张恩源与唐青二人,牵着马似在大街上闲逛,张恩源见他急着赶路的样子,连忙问:“深更半夜的,你急着去哪里啊?”
“救人。”穆衍抛下两个字,使劲甩了马鞭,马儿疾驰而去。
“唐兄,你跟着去,别让他出事儿。”张恩源立刻催促唐青。
唐青看了张恩源一眼,张恩源再次催促道:“看我干什么,快去啊,要是我武功有你一半好,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他身边没有人,没个帮衬,出了事儿怎么办。”
“那你自己小心。”唐青说完打马去追穆衍。
“放心吧,我去找郭兄,我们集结人马,随后就去找你们。”张恩源道。
穆衍一路往西,唐青追上来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路无话,策马奔腾,跑了半天后,穆衍终于发觉不对,他们好象在原地打转,路边的一块巨石,已经出现过三次,头两次不觉得,第三次,借着月光仔细看其实是同一块石头。
“这里有问题。”穆衍勒马停下,手里缰绳收紧。
唐青跟着停下来道:“是俗称的鬼打墙吗,我才不信这些。”说着便下马拔刀劈开了巨石,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