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个大将军叫着,听起来挺受用,叛军最恨的就是人家说他们谋反,称呼他的职位,就是对他的肯定。张恩源身形不健壮,长相斯文,丝毫没有攻击性,出身行商世家身上却没有铜臭气,让人很容易就会接受他这个人。
吴允见张恩源态度还算恭敬,随口道:“说来听听。”
“不瞒您说,我们尚家的日子实在难过啊,表面看似风光,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硬撑着罢了。去年因清剿倭寇,尚家被掏空了半个家底,如今这生意难做,入不敷出啊。”张恩源头头是道,说的跟真的一样。
不过张恩源的确跟着清剿过沿海的倭寇,让两浙路的富户凑军费还是他出的主意,现在正好拿这个出来说事儿了。
捧高对方,放低自己,张恩源继续道:“这倭寇清剿完了,我们就想着再冒险走几次海上贸易,可是现在市舶司朝廷管的严,没有公凭一律不准出海。所以这事儿,就请求将军帮忙了。”
去年两浙路筹集军费的事儿,淮南路挨的这么近,当然听说过,淮南路认为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借着清剿倭寇故意敲诈乡绅,筹集来的银子搞不好就进了哪个贪官的腰包。
“什么乱七八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吴允哼了声,转念间又阴阴笑道,“不过,以后可能就有关系了,等我们吴家军占领了京城,天下之事就都有关系了。”
“那是,朝廷不管是姓李还是姓张,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们生意人只有一条规矩悬在头顶刻在心上,那就是诚信,其他的都没什么。”张恩源直接说道,“现在我手里有粮,淮南路有我想要的宝贝,我拿粮换宝贝,谁也不吃亏。
当然,我要宝贝是用来买通市舶司的官员,此人专好奇珍异宝,我替他寻来宝贝,换取海上的航线,也是互利的买卖。”
说的跟真的一样,谁敢保证他就不是朝廷派来的,或者是郴州军派来的。郴州军去攻打光州了,很快还会回来围攻寿春,张恩源这个时候出现当然会容易让人怀疑。
吴允皱起眉,冷冷的看着张恩源,嗤声道:“淮南路能有什么奇珍异宝,年轻人,撒谎也找个好点的借口。”
“前朝的宝物玉龙子,肯定就在淮南路。想必将军也听说过,此物求雨最是灵验,只要肯降雨,玉龙子的龙鳞及鬃毛都像在动。”张恩源道,“尚家的生意遍布天顺,各路都找过了,就剩淮南路了,其他各路都没有,应该就在淮南路了。”
吴家也是行商起家,这些奇珍异宝当然听说过,别说淮南路没有,就是真有玉龙子,也不可能让它落入旁人手里。那是公认的皇家御用之物,玉龙子虽然长宽不过几寸,却温润精巧,人世稀少难得,关键它是灵性之物,更加难得。
张口就要玉龙子,无知的狂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两侧的将士和师爷,吴允不发话,也不敢发表意见,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但淮南路现在缺粮是真的,吴允顿时心生一计,如果承认玉龙子在淮南路,就等于给叛军贴金了,淮南路有灵物,出个真龙天子就更显得是顺应天意了。张恩源就是看透了这点,才故意将宝物之事夸大其辞。
吴允虽留守寿春府,没有参与攻城之战,吴震早就跟他承诺过,吴家要是夺得了天下,少不了分他一杯羹。
管他呢,先把粮骗到手再说,只要粮到手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现在给他什么承诺,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不用给死人兑现。
“这可真是笔大买卖,回去叫你们家主来跟我谈吧。”吴允将错就错,先摆高姿态,欲擒故纵,也不提宝贝到底有还是没有在淮南路。
“实不相瞒,晚辈是瞒着家人私自前来贵地寻宝的。晚辈碌碌无为,如今家族正值用人之际,晚辈就是想为家族做点力所能及的时期而已。”张恩源一脸急功近利的模样,笑的谄媚,“还请将军成全。”
好象这样就说的通了,大家族里不乏明争暗斗,不过是一个急于立功的年轻人,仗着年少无知,敢从老虎嘴里拔毛,胆大包天的跑来淮南路寻宝。
朝廷早就下了命令,中断一切与吴家的交易,违令者斩。但也不乏有不怕死的,偷偷跟吴家做买卖。如此明目张胆的,只有张恩源自己。
“如何运粮?”吴允接着试探。
“从江南路往北,走太平县,太平县与和州之间有两道无人管的山。据我所知和州暂时还没有被郴州军占领,现在还可以走。至于从太平县到和州,就利用这两座山打掩护了。
商队可趁深夜,将粮食运到莲花山半山腰的山洞内,然后将军派人去接应。我这边的商队自然有办法脱身,粮食到了和州还怕运不到寿春来吗。”张恩源说的头头是道。
吴允心道:居然小看了这小子,投机倒把,张恩源还是有一套的。也因此提醒了他,江南路的太平县与和州之间的这道防线似乎太容易被攻破,但现在淮南路的主力都去攻打京城了,吴允手里没有多余的人马去管,派人去接应粮食还是可以的。
“不过,你要我宝物,暂时不在我手里。”吴允面露为难之色,就是不说没有,故弄玄虚。
“那倒无妨,将军可先随便拿些定钱充当,等我将粮运来,再将宝物赐予晚辈不迟。”张恩源笑的真诚。
于是所谓的买卖就这样定下来了,定好了所需粮食的数量,吴允当场点了几张银票给他,量他也拿不走,先做做样子,把粮食骗到手再说。张恩源等人便被安排在驿站,内外全是吴允的人看着,跟软禁差不多。
前脚刚进屋,后脚唐青就跟着进来了,张恩源见他要说话,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怕隔墙有耳。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唐青冷着脸,“放心吧,周围若有人偷听我能感觉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