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将军垂下眼睑,声音低沉:“战场并非儿戏,这次由不得你了,明日便启程,暂且不要回郴州了。”
以原主之前劣迹斑斑的行为,根本无法说服穆将军相信他,主要他现在手里也的确拿不出可以说服穆将军的东西,山匪老窝的地形图还没有拿到,霹雳弹还没有开始试验,仅凭他手里一把弓弩,不具有说服力。
“大伯,我知道自己从前做过许多出格的事,但这次我是真心想为郴州做点什么。”穆衍诚恳地道,“好吧,就算您不相信我,我也认了。可现在南夷不是还没有打过来吗,您就要急着赶我走,是怕我拖累您吗。
您方才也说邵家的这门亲事怕是要保不住了,邵家既有悔婚之意,我何必去强求。再说,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就算您把我强行绑去邵家,只要我想回来,邵家肯定不会留我。”
穆将军面色阴郁,厉声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邵家有虎头军,虔州兵力充足,你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穆衍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态度坚决:“侄儿说到做到。”
由于穆衍一再坚持,穆将军暂时没有将他送走,但他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一旦跟南夷开战,手下就会立刻将穆衍捆了送去虔州邵家,他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穆衍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他要尽快的研制出可以投掷的霹雳弹,目前来说,这是对付南夷最快,最有效的杀器。先保住郴州,再处理婚事的问题。
次日,穆衍便带着三喜外出找商家订了一批硫磺和硝石,办妥后,回去的路上在城门附近找了间茶棚歇脚。
“那不是二公子吗。”三喜看向城门处,突然紧张地问,“小公子,我们要不要躲一躲,不然二公子又要责怪您到处乱跑了。”
穆衍抬眼望去,见一队人马,大约两百多人,正打算要出城,堂哥穆远正在跟那队人马的将领交谈着什么。看那队人马的装扮不象是郴州军,难道是穆将军提到过的邵家的虎头军?
穆将军刚跟他提过他与虔州邵家的婚事,他心里难免会有所猜疑。可那队人马既要出城,他暂时应该不会被带去虔州,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想搞清楚他们到底是哪里的队伍。
“等会儿帮我打听一下,那队人马是哪里的。”穆衍吩咐三喜。
三喜感到奇怪,公子突然打听这个做什么,还是点头称是。公子最近做过的奇怪的事还少吗,总之公子的吩咐照做就是了。
那队人马出城后,穆远便打马往回走,穆衍不但不躲还主动站起来跟穆远打招呼,邀请他过来一起喝茶。
穆远迟疑了一下,还是下马过来了,但是黑着脸道:“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又跑出来做什么。”
三喜缩在一边不敢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他没说错吧,刚才就应该躲一躲。
穆衍边帮他斟茶边试探着问:“刚才那队人马不象是郴州军,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是朝廷派来增援郴州的吗?”
“你还真是长进了,居然能分辨出是不是郴州军了。”穆远坐下端起茶灌了几口道,“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你知道的多了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能做点什么。”
三喜吐了吐舌头,穆衍给他使了眼色,三喜立刻会意,端了两杯茶跑到外面递给穆远的随从,并有一搭无一搭的跟他们攀谈起来。
穆衍继续给穆远续茶,穆远是真的口渴了,连着喝了几杯,然后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桌上道:“茶钱,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穆衍说什么,又叮嘱道:“没事儿别总在外面瞎晃悠,赶紧回家。”
连茶钱都帮他付了,这个二哥对他是真的不错。
“二哥放心,我保证哪里都不去,喝完这杯茶立刻就回家。”穆衍笑了笑道。
看到如此乖巧的穆衍,穆远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微撇,起身去牵马了。
穆远前脚出了茶棚,三喜紧跟着就回来了,小声在穆衍耳边道:“公子,那队人马说是朝廷派来办案的。”
三喜惯是个机灵的,穆衍满意的点点头,心道:只要不是虔州邵家的虎头军就行,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邵家的人,随口便问:“有没有打听到他们要去哪里办案?”
三喜看了看四周,茶棚里没有几个客人,这才掩声道:“是去大明寺,缉拿叛贼。”说完又提醒道,“公子,我们赶紧回去吧,到处都不安全。”
大明寺,叛贼,这几个字在穆衍脑海里重复出现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大明寺里都是和尚,和尚怎么会是叛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不会,穆衍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知忍兄怎么可能是叛贼。
可他对这位新认识的知己不甚了解,对他的身世更是一无所知。转念又想,如今朝廷迂腐,不堪重任,不能护佑子民,就算知忍兄他是叛贼又怎样,象他那种侠义之士,反叛朝廷就是拨乱反正。
他幽云姬氏何尝不是也被称之为叛贼,适逢乱世,被冠以“叛贼”,不见得就代表的不是正义。
不管他是不是叛贼,穆衍都决定要去一趟大明寺,他要将此事告知秦知忍,如果他是,正好可以有所防备,如果不是,也无所谓,反正没什么好怕的了。
离茶棚不远处,穆远正停下来跟遇到的熟人寒暄了几句,穆衍突然冲过来卸了他的佩剑,抢了他的马,而这一切都在电石火花间,出其不意,甚至不在他掌控中。
等他在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穆衍已经打马开始狂奔,并抛下一句话:“二哥,借你的剑和马一用,得罪了。”
抢了马是为了着急赶路,抢了剑是为了预防万一。
下意识的追了几步,穆衍已经跑远了,穆远气急败坏地看着三喜怒吼道:“造反了,他这是要做什么,他要去哪里?”
“二公子,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三喜颤颤巍巍,不但冤枉,更是一脸懵逼,公子太大胆了,他被吓坏了。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能那么熟悉的卸下他的佩剑,他怎么突然马骑得那么好?穆远脑子里有点乱,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怎么突然换了个人一样,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整日往外跑,他到底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穆远一把将三喜抓过来质问:“前两日他去汇阳观做了什么?”
“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是不说实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捆了送去军法处置,包庇主子可以直接杖毙。”穆远红着眼威胁道,“是我现在就去汇阳观调查,还是你现在老实交代。”
“小公子说,他在汇阳观遇到一位世外高人,他的武功都是跟那人学的。”事已至此,三喜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说出实情,保证道,“至于小公子是不是去找那人了,小的就真的不知道了,小公子都是单独行动,从不带小的,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
什么世外高人,穆远在郴州活了二十年,从未听说过郴州地界上出过什么世外高人。别是被人算计利用了吧,如今战事吃紧,要是有人利用穆衍窃取情报,郴州可就危险了。
穆远立刻决定回去纠集人马,他要去汇阳观会会这位所谓的世外高人,顺便将穆衍抓回来拷问,这种时候,不得不防。
可他推断错了,穆衍一路快马加鞭,去的并不是汇阳观,而是汇阳观三十里外的大明寺。
古木参差,殿门斑驳,没有高大威仪的佛像佛塔,建筑并不宏伟,整洁青绿的菜园,依旧留有百丈清规的遗风。
听秦知忍提到过几次这座寺庙,但穆衍是第一次来。偶尔看到往来的僧人,观想诸人敬立顶膜的恭敬,听到三慧堂念佛声声,心中的沉静与思索,开始慢慢萦绕,真是一个适合净心的好地方。
小和尚接待了穆衍,并带他去了客房,不多会儿秦知忍便急忙赶来了。
“知忍兄,长话短说。”穆衍直奔主题,“朝廷派了一队人马正朝这边来了,说是要来缉拿叛贼,你可知此事?”
见面的喜悦就这样被打破,秦知忍眼神一暗,躲开穆衍的直视看向他手里的剑,他是穆将军的侄子,也算是朝廷的人。
他是来报信的,还是知道了什么,秦知忍深吸了一口气,早晚都要面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艰难地反问:“如果,我就是朝廷要缉拿的叛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