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忠奉命带着禁军来到宣德门前,大手一挥,禁军快速散开,将学生们团团围在中间。雷忠安抚过流民,秦宣举荐他来,也是因为他看起来一身正气,能起到震慑。
禁军的人数多于学生几倍,学生们顿时慌了,以为这是来抓人的,领头的学生声嘶力竭地喊道:“谁敢动手,我们可都是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你们要是敢滥杀无辜,天下士林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知道自己是学生,不用功读书跑出来捣乱,连自己的身份都摆不明,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了。”雷忠大声道,“放心,我不会动你们,我是来保护你们的。”
“禁军要杀人了,我们要见魏相爷,我死不足惜,天理难容,王法何在?”领头的学生快要冲到雷忠面前了,后面的学生跟着骚动起来,纷纷冲向身边的禁军,眼看着场面就失控了。
“我真要杀你,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雷忠大吼一声,“都是读过书的人,行事跟泼妇无异,动辄要死要活的。”雷忠拔出刀,寒光闪闪,“都回原地坐好。”
禁军将士统一步伐,齐齐拔出刀,这些禁军都是跟着雷忠久经沙场的,身上自带一股杀气,学生们看到凶器就知道怕了,一时懵在原地,胡乱议论着,叫嚣着。
“我问你们,皇上一日不放人,你们便一日不食、不起、不退,是与不是?”雷忠的声音盖过了学生们的噪杂声。
“是,我们要见魏相爷!”学生们异口同声,理直气壮地道。
“好!希望你们说到做到。”雷忠收回刀,心平气和地道,“我今日来是要保护你们的安全,以防歹人从中作乱,你们放心静坐,放心绝食,我绝对不动你们,我的任务就是看好你们。”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象是站在学生这边,在为学生着想呢,可细品感觉又不对,这位将官不是来监督他们绝食的,是逼着他们绝食,一个也别想逃的样子。
就这样学生们又回原地坐着,继续喊他们的口号,继续读他们的论语,禁军将士们纹丝不动的站在四周,学生们跟他们耗上了。
夜里,学生们开始打盹,强打精神,禁军将士定时轮岗站着,他们军容都一样,不注意的还以为他们一直就这样站着,不曾换过人,定力十足。
第二日,学生们继续闹,毕竟都年轻,饿一天没什么。
学生们还没怎么样呢,被困在宫里的朝臣们倒是不愿意了,早朝的时候就开始劝皇上,怕学生们撑不住。好歹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晚上在外面也能凑合,可这样不吃不喝的,饿出个好歹,就显得皇上不仁慈了,对皇上名声不好。
魏相爷当初可是要废黜皇上的,朝臣们不敢替他说好话,但是敢拿学生们做文章。
“每年都有这样一个季节,稻谷没有抽穗,麦子抽穗还没有灌浆,油菜是边开花边结果,豌豆刚刚开花,果树上挂的是青涩的果子,万物都处在生长期,没有什么是成熟的。
这个季节在民间就叫青黄不接,许多贫穷的地方,到处都是些挖野菜、撸树叶当食充饥的百姓。”太子声音温润,缓缓道来。
太子楚琳自病了,有段时间不上朝了,今日突然发声,众朝臣都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感觉太子说的这些,跟他们议论的问题没什么干系,纷纷不屑一顾。
“京城的这些学生们,衣食无忧,不知民间疾苦,朝廷养着他们,他们反而不懂得感恩。饿上两日,让他们反躬自省,让他们悟一悟人生哲理,对他们有益无害。”太子将话题又转到正题上来了,言外之意就是学生们生活太好了,活该饿一饿受点罪。
“太子言之有理。”皇上双手撑着膝盖,满脸疲惫地道,“此事不必再提,众爱卿先在宫里委屈两日,等学生们散了,就可以归家去了。”
皇上都这样说了,众朝臣还能怎样反驳,大不了等着看热闹,巴不得闹出人命收不了场才好呢。
一众朝臣看似安分守礼,实际上呢,波云诡谲,各怀鬼胎,真正能相信的没有几个。
楚琳相信秦宣,皇上也相信秦宣,既然学生的事情交给秦宣处理,他们就是排除万难也要支持秦宣。
秦宣袭了爵位,得皇上恩宠,又因他太年轻,朝中老臣肯定是不服气的,这也是给秦宣立足朝堂的一个机会。
……
京城一户官宦人家,一位穿着得体的妇人焦急的在屋檐下转来转去,直到天色暗下来,传话的小厮才回来。
“夫人,那些学生们还没散呢,老爷今晚可能又要留在宫里了。”小厮为难地道。
关键宫里是什么情形他们也不知道啊,若是普通的官宦人家也不至于如此害怕,主要他们家的儿子也在静坐的学生里头呢。刚刚有官兵递来消息,让他们明天去领自家儿子回家,否则后果自负。
“父亲,母亲。”那妇人进了正房,对着正座上的两位老者,便噗通一声跪下,“夫君被扣留在宫中已经两天了,明日我就去将那个逆子抓回来,不能因为他意气用事,拖累了全家啊。”
那位老夫人也是一脸的担心,但旁边的老太爷稳稳当当的坐着,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妇人之见!”那老太爷鄙夷地道,“不是被扣留,是暂时出不了宫而已。再说,静坐的学生有两千人之多,不止我们一家,怕什么,放心,上头那位不是要博个好名声吗,为了名声,上头那位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新帝刚上位的时候,这些勋贵世家都被刮了一层皮,如实统计财产,征集善款修葺皇宫等等,这些人都还记恨着呢。
“刚才来递消息的人可都说了,特地过来通知我们,是让我们有所准备。”妇人不甘地道,“旁人我管不了,我的儿子万一有个什么,我会悔憾终生。而且,他们不吃不喝的已经两日了,再继续下去,不等皇上处置他们,他们自己就先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