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京城的收藏界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有人拿了前朝东方先生的《秋山图》来售卖,所有爱好收藏的买家都想先睹为快。
这可是前朝东方先生的真迹啊,流传下来的统共不超过十幅,东方先生画技精湛,就是到了本朝,在画技上能与他比肩同名的人都屈指可数。更何况这是古迹,可以当作传家宝留给后人的。
苏兆高仿的这幅画的售卖权,是交到京城最大的文物贩子卢博扬手里了,卢博扬是京城收藏界的杠把子,眼睛毒的很,他仔细看过后看出这画是假的,但他故意不说。
他看中的是能将《秋山图》仿的以假乱真,绘画技艺几乎可以与前朝大家相比,这样的人的手迹,同样是值得收藏的。以往的仿品,只有形似神不似,只有苏兆仿的这幅,形神俱佳,画技同样精湛。
总之,卢博扬看中的是这仿画的人,现在不揭穿,为的就是日后笼络人心,找出这仿画之人,日后好长期跟他合作。
苏兆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这《秋山图》打的鳌头是寻有缘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随意看到这画的真面目,必须同画的主人面谈。
所谓的面谈也不是见面,就是在卢博扬安排的画舫上,隔着屏风,回答画的主人提出的问题,答不上来的,对不起,这画就别想看了。想花重金买,更是不可能,说了只卖有缘人,一般人不卖。
有了这个鳌头,这画就显得更加珍贵了,开头几天周万峰在画舫上一坐就是一天,等着有缘人来拜访。结果大批的拜访者,只知道东方先生的名气,对这幅画的来龙去脉,根本就一无所知。
知难而退的人越来越多,京城的收藏界里议论纷纷,有人说搞这么大阵仗去了连画都不让人看,好没道理。有人猜测这卖家到底是卖画还是寻人啊,看这架势,是寻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大多数人都在隔岸观火,就是想知道卢博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这幅所谓的真迹,究竟存在不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真迹买走。
卢博扬的江湖地位还是很高的,怀疑归怀疑,大部分人还是相信他的信誉的。
渐渐的大家就不再去碰壁了,周万峰所在的画舫,已经连着两日不曾有人来拜访了。周万峰干脆也不在画舫上耗着了,卢博扬要是有消息自然会去通知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日有人提供了一条线索,秦知忍在宫里,周万峰就让人去通知穆衍过来一起商讨此事。
这次给穆衍牵马过来的小厮是一个长相秀气,身材纤细的少年,怀王府的事宜都有冯管家安排,除了经常见到的几个,其他的小厮,穆衍并不认识,有些见了面熟的也叫不上名字。
穆衍并未在意今日是谁当值,刚要接过缰绳,那个原本低垂着头的小厮,突然跪在穆衍面前,双手紧紧抓住穆衍的袍角,抬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道:“公子救命啊,求公子救命。”
救命?穆衍一愣,退后一步,那小厮却抓住袍角不肯松手,跟着跪行了一步,穆衍拧眉莫名其妙地问:“你这是何意?”
“公子,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求公子救救我们吧。”那小厮哭诉道。
怀王府向来善待下人,即使他是一个马房里喂马的小厮,也比寻常百姓条件要好。现在王府里的正主只有秦知忍与穆衍俩人,他们都有行伍的经历,非常独立,能自己完成的就不假手他人,所以,在怀王府里当差其实是很清闲的。
这小厮说的是我们,这个我们是指的谁?这闹的是哪一出?
对于不熟悉的人,即便是只碰到穆衍的袍角他心里也是极其排斥的,穆衍正色道:“你先松手,我现在有要事外出,等我回来再听你道明原委。”
小厮还是不肯松手,穆衍面色立刻冷若冰霜,眼神中透着凌厉,话语中透着严厉:“你叫什么名字?若你不放心,就去我院里等着。”
小厮眼珠子转了转,知道穆衍是生气了,这可是他得罪不起的正主,连忙放开手道:“小的名叫思俊……”
“穆公子,得罪了,下人不懂规矩,是老奴没有教好。”冯管家带了几个侍卫过来,将那个叫思俊的小厮,急忙从穆衍身边拉开。
秦知忍早就交代过,这些糟心事,不要出现在穆衍面前冯管家一个不留神就让人钻了空子,听闻那小厮跑到穆衍面前,冯管家立刻就带人过来抓人了。
“穆公子,救命啊。”思俊边挣扎,边表现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看向穆衍的眼神都带着恐惧,开口喊道,“穆公子,您说好的,让我去您院儿里等着。”
冯管家一向和蔼,现在却被那小厮气得脸色阴沉,挥挥手,让侍卫赶紧将人带走。勉强笑了笑道:“穆公子,让您见笑了,您放心,这事儿就交给老奴处理吧。”
冯管家一向恪守规矩,行事公正,按理说,这事儿是该交给冯管家,穆衍就不用插手了,但穆衍答应过这小厮,办完事儿回来后再听他道明原委。
“他叫思俊是吧。”穆衍想了想道,“等我回来再见他吧。”
冯管家应声是,然后送穆衍出府,转身就让人给宫里传了话,将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秦知忍。
不是冯管家故意紧盯着穆衍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穆衍心情单纯,哪里看得出那小厮的那些弯弯道道,怕穆衍会吃亏。但他又不好直说,毕竟有怀王的命令,穆衍也是这王府的正主,他一个管家,权利再大也不能对正主指指点点啊。
和风徐徐,杨柳依依,宽广的云龙湖上画舫如梭, 临湖四周,商贩如云。都是摆着摊儿卖货,字画,古董,瓷器,首饰,小吃俱可以买到,而且这里并没有规定只有富贵之人能够过来,三六九等的人们,环湖游赏,眺望着游荡在湖上的几艘画舫。
这些精致豪华的画舫,就如同京城中豪华的店铺一样,都有人经营。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登上,知道的人都清楚,或许只有两类人可以登上画舫。
一类自然是一掷万金的豪富之人,无论是官员还是富贾,出的起登画舫的价钱,便都可以上去,但是却并非每日都有这个荣幸。
通常而言,能登上画舫的客人,那是有着数目限制的,除了将一些位置留给预订的达官贵商之外,剩下的位置,则是留给有名的文人才子了。
文人才子,便是能够登上画舫的第二类人,与主动花银子登画舫取乐的达官贵人们不同,文人才子登舟无需花费分文银子,而且画舫会提前发出请柬,各大画舫甚至为了请来名头响亮的文人,出现竞争的状况。 文人为画舫带了名气,而达官贵人则是为画舫带来财富。
除了那些令人艳羡不已的画舫之外,更有一些小轻舟,舟上都是长相颇为周正的船工,他们的任务,便是接送画舫的客人从中得些赏钱,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活计。
岸边一位身形消瘦,略显寒酸的男子,半旧的长衫,虽然整洁,但仔细看领口和袖口很明显的泛着毛边。这长衫基本已经被穿到极限了,再洗两次就要打补丁了。
男子冲小舟上的船工挥挥手,说明来意,那船工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直接伸手理直气壮地道:“一两银子。”
“这位小哥,一两银子能走几十里水路了。”男子温和地笑笑,“从这里到卢家的画舫,不足一里,哪里要那么多银子,小哥真会开玩笑。”
“是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没有请柬,二没有银钱,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船工翻了个白眼,“就算我做回好事,免费将你送过去,人家不让你上船你该怎么办,我可只管送不管接,你要直接跳进湖里吗。
我这也是为你好,那卢老板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会搭理你啊,别在这做梦了,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男子也不恼,只是谦和地笑笑:“正是卢老板让我来的,昨日卢老板派人去我家送了信儿,约我今日见面,小哥就帮个忙吧。”
“看你也象个读过书的人,怎么扒瞎话就不带脸红的。”船工讥讽地笑道,“若是人人都象你一样随便撒个谎就送你去画舫,那我这饭碗早砸了。这云龙湖上的贵人们,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这是湖上的规矩。”
“这湖上还有什么规矩,一并讲来听听。”穆衍也准备搭轻舟去画舫,正巧看到刚才那一幕。那书生一样的男子,虽然衣着朴素,但骨子里所带的涵养和风度,能让人直接忽略他的外表,那是一种内在的美好的气质。
“这位公子,请上船,您要去哪里,小的这就送您过去。”船工见穆衍衣着和气度不凡,身边虽只带了一个小厮,可那小厮那身行头,比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厮都要好上很多,船工觉得自己遇到金主了。
“可是我没有请柬,也没有银钱,你肯送我吗?”穆衍问道。他说的不假,请柬他是真的没有,银钱吗都是三喜帮他打理,他很少有用到银子的地方,身上真的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