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胜的话传到安皇后耳朵里，等于是在她心里埋下了钉子，时不时就扎她一下，疑心就越来越重。
秦知忍救过皇上几次，皇上能顺利登基，也少不了秦家的助力，皇上万一一时脑热立了秦知忍为太子，就像当初立楚琳的理由一样，都是为了等着楚赐长大，那这江山迟早要改名换姓了。
就算皇上没有一时脑热，迟迟不立太子，皇上身体又不好，万一突然走了，秦家那帮子人安皇后镇的住吗。秦家不止是怀王府，还有安国公府，秦凤路，凤翔军。
前不久的一次南下，怀王又拉拢了南边的各方势力。尤其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郴州军，那可都是绝对实力啊。
秦家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天顺开朝就有的，曾跟先祖一起打天下。虽然被高太后打压了十多年，但秦家根基深厚，恢复爵位后就满血复活了，到时候谁会管她们孤儿寡母。
想到这些，安皇后也按捺不住，旁敲侧击的提醒皇上，立太子的事情赶紧定下来，可皇上充耳不闻，整日忙于政务，根本没时间搭理她。
京城的二月还是挺冷的，又下了一场雪，雪不算大，只薄薄的覆了一层。
秦宣还在断断续续的查着魏相爷的案子，这个案子拖了快一年了，虽然查到了很多关于魏相爷的事情，但是关于身世，还只是停留在他跟楚琳一起做出的那个猜测，他们猜测魏相爷极有可能是北狄人，只是没有证据。
不杀魏相爷就是为了牵出他身后的势力，不管是北狄也好，或者什么别的邪教也好，总要有个证据证明才行啊，否则就是空谈。
秦宣下衙后，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件案子，边走着又将案件的线索重新在脑子里串联了一遍。
可他走着走着，不自觉就走到了东宫，楚琳曾跟他一起分析讨论过案情，大概找不到答案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就想过来跟楚琳商量。
宫里的内侍早就习惯了，秦宣经常会在东宫附近出现，有时候会进去站站，有时候可能想起来自己走错路了，快到东宫的时候又原路返回了。
习惯，这真的是种习惯啊，从去年入秋后楚琳病情严重开始，秦宣就经常来东宫，最后的那段时间更是一日不落，甚至一日两次。不自觉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只要下了衙，抬脚的方向就奔着东宫。
年前楚琳还打开窗子赏雪，现在又下雪了，东宫却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了几个小内侍看门，冷清又无奈。
来都来了，就进去站站吧。秦宣从侧门进了东宫，却看到正殿里隐约透着暖黄的灯光，心里一紧，那人还在！刹那的恍惚后，秦宣冷静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的丧事是他亲自参与的，一直将他送到皇陵，他都是亲眼看着的。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秦宣还是忍不住朝那暖黄的灯光走过去，里面隐约传出交谈的声音，秦宣立刻停下了脚步。
“皇后可真是稀客啊，琳儿活着的时候你不来看他，现在他走了两个多月了，你倒是来了。”皇上对安皇后是有怨言的，因为安皇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小儿子身上，对这个大儿子楚琳，除了选妃那件事，其他几乎是不闻不问，根本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身为人母，冷落自己的孩子也就算了，关键是安皇后还教唆小儿子，也跟楚琳划清界限，丝毫不顾及他们的兄弟之情。
“皇上日理万机，从不踏入后宫一步，每回臣妾想看看您，您不是在议政殿会见大臣，就是在养心殿处理政务，谁都不见。臣妾想见您一面，实在太难了，不来这里，怎么能见到您。”安皇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找我能有何事，不就是立楚赐为太子吗。”皇上不悦地道，“朕只有这一个儿子了，除了他，朕还能将皇位传给谁？楚琳尸骨未寒，你们就开始苦苦相逼，究竟是为何？”
楚琳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堂堂太子，就因为身体不好，得不到尊重，被安皇后忽视，等于是在打皇上的脸。
正如皇上所说，他只有一个儿子了，今年刚九岁，太子之位，帝王之位，都是他的，想给旁人也没有人给啊。
但是，能不能让皇上消停一会儿，等他彻底接受太子已经薨逝的事实，给他一点时间而已，何必逼得这样急。
安皇后和曹胜越是急着立太子，皇上就越是不想颁发旨意，他是一国之君，没道理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皇后也不行。
“皇上，臣妾怕啊，就是想求一个安心不行吗。”安皇后语气软下来，“皇上，您忘了您还有一个义子啊，全天下都知道怀王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儿。秦家的势力又那么厉害，所以臣妾怕……”
“你……住口。”皇上厉声道，“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你怕什么？西番攻入蜀地的时候，若是没有怀王秦知忍舍命相救，你我哪有机会坐拥天下，说不定早就死在属地了。
秦家代代相传，护佑了天顺几百年，以秦家的势力真有那心思，天顺王朝从开始就姓秦，而不是姓楚了。”
“正是因为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所以我了解你。”安皇后声音陡然提高，“你不近女色，王府里连个侧妃都没有，更别提侍妾。人人都羡慕我，能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心里的苦有谁知道。
你不娶侧妃不纳妾，不敢要太多子嗣，理由是怕引起高太后的注意，怕高太后赶尽杀绝。但真正的原因是这样吗？你心里真正装着的是谁，你真正在乎的是谁我全都知道。”
说到这里，安皇后苦笑了起来，发自歇斯底里的苦笑。
皇上懒得跟他理论，索性不再说话。
安皇后忌惮秦家，秦宣早就知道，帝后夫妻之间的秘密，秦宣不想知道，于是趁无人发现，扭头就走。
此时身后又传来安皇后尖锐的声音：“秦翼若是个女的，蜀王妃哪还有我什么事儿。当年你们都各自成亲了，还整日形影不离。你看他的眼神，你骗的了旁人，骗不了我。
当我知道我们要去蜀地的时候，我还暗自窃喜，以为我终于可以完全拥有你了。可你的心始终都在他那里，你们书信往来频繁，你跟我在一起不过是例行公事。”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秦宣脚步一顿，脚下象灌了铅一样沉重。
“随便你怎么想，朕没有力气再去争论这些事情了，若不是因为赐儿还小，朕早就活够了。”皇上的声音象泄了气一样。
“当然，要不是你一心要为他复仇，为他讨回公道，当年秦翼死的时候你肯定就一起殉情了是吧。即使他死了，每年他生日和忌日的时候，你都会给他摆上一杯酒。每当过节的时候，你都会给他摆上一副碗筷。
开始我以为你是给过世的母妃摆的，直到后来有一次你说梦话，喊的是他的名字。我才知道，原来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
皇上越是沉默，皇后就越是抓狂，声嘶力竭的喊道：“别跟我说你们只是好兄弟，他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仔细的珍藏着，不准任何人碰，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行。
他出事后，你就拼命保护他的儿子，后来又收他其中一个儿子为义子，当亲儿子一样对待。那是你肖想了一辈子的人的儿子，我能不怕吗？”安皇后最后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