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宣心里乱的很，浑浑噩噩的就出了宫，怎么走出去的都忘了，反正出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出来了，吓死哥哥了。”苏兆手里拿了一件鹤氅披在秦宣身上，“天这么冷，你也不知道多穿点。”
“义兄，你怎么来了，下个月就要开始下场了，你还有功夫过来找我啊。”秦宣看清来人后，压下所有的情绪，对着苏兆笑了笑，“又来找我喝酒吗，我现在酒量可是很厉害的。”
“不然你以为我找你干嘛，你看看你冻得鼻子都红了，赶紧先上车暖暖。”俩人边说着上了马车，苏兆接着问，“对了，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都差人进去问过两回了，他们说你早就下衙了，可到处都找不到你。”
“让义兄久等了，是早就下衙了，又被同僚叫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所以就出来晚了。”秦宣掩饰着解释道，“以后义兄来之前先差人跟我打声招呼，小弟保证一刻也不敢耽搁，第一个冲出衙门。”
“我也是一时兴起，无妨，等会儿多陪我喝几杯就成了。”苏兆大剌剌地说道。
“成，今天我做东，去哪里喝你选，还叫了旁人不曾？”秦宣知道苏兆喜欢热闹，喝酒喜欢叫上三五好友。
“本来是想叫上崔文翰，焦小公子，还有穆公子和你哥，不过现在有点晚了，还是算了吧。”苏兆说道，“就我们俩也成，我好伺候，有吃有喝就成。”
“不如叫了席面去我哥那里吧，我哥那里藏着好酒呢。”秦宣提议道。
“只要你哥不嫌麻烦就行。”苏兆好说话。
秦宣突然想去人多的地方，但他的身份和地位时刻提醒着他要注意言行。偌大的国公府里只有他一个主人，他并不怕冷清，只是感觉人多的地方自然就能发泄出一些情绪而已。
怀王府里，穆衍和秦知忍晚饭刚吃到一半，小厮过来禀报，说是国公爷带着苏兆要过来喝酒，席面已经定好了，等会儿就送过来，只让王爷准备好酒就行了。
穆衍和秦知忍都愣了愣，太子走后，他们让秦宣先来王府住一段时间，他不肯来。他们想回国公府陪秦宣住一段时间，他也不同意。这会儿怎么突然就跑来了，时候不早了，不过他有苏兆陪着，穆衍和秦知忍就不担心了，赶紧准备酒席就对了。
一阵推杯换盏后，已经是后半夜了，除了穆衍，另外三人都喝了不少。穆衍体验过醉酒的滋味，他自知酒量不行只敢喝一些果酒之类的。
都这么晚了，穆衍就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提前生上炭火，屋子里暖融融的。
秦知忍从未见秦宣如此失态过，半醒半醉，脚步踉跄，哪里还有世家公子的风度。秦宣一直是很克制自律的人，就是太子薨逝的头几天，他心里再难受也是克制着，直到晕倒也都没有失过风度。
自幼被苏氏收养的秦宣，比苏兆更象是苏氏的子弟，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一举一动中都透着世家大族的名士风范，苏山长把他教的真的很好。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失态？
秦知忍将秦宣安置好，帮他盖好被子，试探着问：“宣儿，你心里有事对吗，可以跟哥哥说吗？”惭愧，他们兄弟之间其实是甚少谈心的。
“哥，你想多了，我能有什么事儿。”秦宣说完，又看向哥哥认真地问，“哥哥记得母亲的样子吗？我只记得母亲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讲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可母亲的容貌为何我都不记得了呢。”
原来是想母亲了，秦知忍眼眶有些酸，那种失去亲人的痛，并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减少多少，每每想起失去的那些血亲，秦知忍也是心里抽痛。
“你那时太小了，记忆肯定是模糊的。”秦知忍摸摸他的头说道，“母亲很漂亮，很温柔。宣儿其实象母亲多一些，尤其是眉眼，跟母亲一样好看。”
“那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应该很好吧，也算是郎才女貌了。”秦宣继续问。
“当然很好。”秦知忍语气很不确定，想了想又道，“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记得了，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很少在家，母亲说父亲是大英雄，要守护天顺的子民和疆域。母亲总教导我们，说等我们长大后，要跟随父亲一起上战场，做跟父亲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聚少离多，外人根本看不出到底好还是不好。
当初皇上进了秦家的祠堂，单独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安皇后就催了几次。当时也没觉出什么，现在想想，堂堂一国之君单独待在臣子家的祠堂里，说有话单独说给父亲，是有些不合理。
秦宣想到安皇后的话，心中是五味杂陈。难怪从第一次见面，安皇后就对他们兄弟充满了敌意一般，还企图用婚事拿捏他，原来是因为……秦宣不想再往下想了。
“怎么想起突然问这个？”秦知忍纳闷地问，“你也十八了，是想娶妻了吗？”他的确太孤单了，尤其回京后，每日帮着皇上打理政务，昔日同窗都很少见面。
“也不算是。”秦宣心里确实有个事儿要跟哥哥商议一下，借着酒劲就道了出来，“就是那个杀了王大人灭口的，工部的吕大人，他现在也还没有具体定罪，还关着呢。
哥哥也知道，这个吕大人口风紧的很，当初什么都不肯说，是太子拿了自己的婚事跟他交换，他才说出了指使他的人是吏部侍郎罗大人。
可太子很快就病情严重了，哪里还有心思兑现自己的许诺。如今太子又去了……”秦宣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
“你想帮太子完成他未完成的许诺，娶吕大人族中的女子为妻？”秦知忍急切地问。
“是啊，虽然做不成太子妃，但我们秦家的门第也不差是吧。”秦宣淡然地说道。
“不可。”秦知忍立刻反对，“秦宣，你要知道，结为夫妻是一辈子的事，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婚姻大事，岂能草率，如果不是两情相悦，会痛苦一辈子的。
太子没有兑现承诺，是客观原因，并不是主观故意的，相信吕大人能够体量的。那是他们皇家给的承诺，身为臣子的我们，就不要掺和皇家的事儿了。”
“婚姻大事，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跟谁不是一样。”秦宣说道，“我们秦家世代忠烈，报效朝廷，儿女情长自然就看得淡了些。”
许多事情还没有经历过，就看破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如此老气横秋。
“长兄如父，我们父母不在了，我能帮你做主。”秦知忍劝他道，“宣儿啊，我希望你能幸福，能够敢爱敢恨，勇敢的去追求你的幸福。你才十八岁，人生的精彩才刚刚开始，不要随意委曲求全。”
俩个哥哥倒是都敢爱敢恨，不会逆来顺受。亲哥与穆公子的事情满京城没有人不知道，亲哥根本不畏惧任何人。
义兄苏兆为了逃婚都能考上状元，还经常说，那个另他心动的女子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出现。只是直到现在苏兆都没有遇到另他心动的女子，还逍遥的单着呢。
“好，我听哥哥的。”秦宣没有再坚持，他只是有这个想法，并不一定非要去做，“哥哥也赶紧休息吧，明日还要当值呢。武科举下个月举行，哥哥还有很多事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