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的那部分北狄中路人马，连夜带着鹰王一起撤回一个叫玉县的地方。
当初北狄占领幽云路后，这里由于不太繁华，土地相对贫瘠，一度差点被荒废，后来才修葺了一下，派了驻军过来。
北狄中路各部族，望着一条手臂不能动的鹰王，希望鹰王能给他们指一条出路。他们追随北狄王上南下，为的是瓜分天顺的财富，可现在他们什么都没得到，还被天顺追着打。
“这次若没有王爷出谋划策，我们中路人马肯定就会全军覆灭了。”一个部族头人说道，“王爷！我们还是愿意追随王爷。”
没错，他们见势不好就撤退，这正是开战之前，他们偷偷来拜访鹰王的时候，鹰王帮他们出的主意。让他们务必要保存实力。
“是啊，王爷，我们还有几成胜算啊，这仗以后该怎么打啊？”另一个将官担忧地问。
“怕是连三成都没有！”鹰王叹了口气道。
“王爷，我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次战败而已，我们跟着王爷，肯定会东山再起的。”
“这次与八年前不同，天顺无论从装备还是从战术上，都强于我们。即便是人数相当，我们都没占到便宜，更何况我们现在中路只剩一万多人马。”
“天顺这次新上任的皇帝，与以往思想顽固的老太婆不同。天顺的皇帝大胆启用新人，尤其以怀王为首的年轻人，他们个个都能独当一面。所谓变则通，通则久。我们北狄的战术也要顺应调整才对。”
听着大家各抒己见，鹰王心中一阵难过。他们都曾经是草原上最厉害的铁骑，所向披靡，此刻却被动的挨打，一次又一次的惨败。
“等王上发话再说吧。”鹰王早已被夺了兵权，现在这些中路人马来投靠他，他若接下来了，等于是跟王上对着干了。搞不好还弄个造反的帽子。
北狄王上的多疑也不是一天了，鹰王不想惹祸上身。
“我瓦尔部族，只听鹰王调遣，若是再派些不中用又狂傲自大的首领过来，我瓦尔部宁可回漠北去。”一个部族头人说道。
“对，我们也是！”大家纷纷响应。
没有利益的战争，打着还有什么意思，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他们宁可回漠北放牧，也不想在这里白白送死。
此刻应州北狄王上的大营里，北狄王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仇恨，像怪兽一般吞噬着他的心。
两边的突袭同时失败，右路人马是由八王爷指挥，虽然中了埋伏，但是指挥得当，撤退及时，保存了大部分的实力。
而中路人马就损失惨重了，不仅涞水的大营被彻底搞垮了，主帅老将潞启新，被割下的头颅，不日便会送到他这里来。
妥妥的羞辱啊，中路人马中的潞氏一族几乎无一人生还，全部战死。这是北狄开战以来，最惨的一仗。
潞氏一族，先是在天顺的奸细网络几乎被连根拔除，现在又有大批的潞氏族人战死，对北狄潞氏来说，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都是些没用的，明明已经抓住了凌侯爷，居然又被救走了，刚掌握的主动权，又变得被动。北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了先机。
这些全部都怪在将官指挥不利。
北狄王上一边要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一边要安抚潞氏一族。经过这次的打击，北狄的大军，显然士气大落，快要失去了狼性。
“传我令，让鹰王重新统领中路人马。”北狄王上迫不得已地道，“退守潞县，重新整顿人马。”
这次退的可算彻底了，潞县在幽州北面，等于是随时支援幽州了。整顿人马，充实军队，不然人都没了，谁去打仗。
如果涞水的大营第一次被偷袭，北狄王上听取八王爷的建议，重新启用鹰王。这次即便是失败，也不至于败的这么惨。以鹰王的领兵能力，起码能保存大部分的实力。
而八王爷率领的右路人马，驻守在代州北，一个叫河阴的屯堡，压制着天顺大军的北上。
穆衍和秦知忍站在代州的城墙上，向北方眺望，雪还没化，远处的山峰还是白茫茫一片。
河北路那边传来的好消息，无疑也增加了京北路将士们的信心。
威名远扬的北狄铁骑，在天顺大军顽强的打击下，已经失去了八年前的勇猛。应该说是双方的军队都在不断提升，天顺的大军已经逐渐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凝聚力，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多，战斗力越来越强。
平息了北狄右路人马的突袭，却并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要将北狄铁骑赶出幽云路，赶回漠北去。
“这次带领右路人马的是北狄很少露面的八王爷，听闻此人自幼体弱多病，但聪慧过人，用兵之道，变幻万千。”秦知忍行思坐想，关于八王爷的事迹，天顺这边能够打听到的消息甚少。
“从这次的突围来看，此人的确深谙用兵之道。他在河阴一代，部署周密，我们想要拿下应州，就必须要绕道而行。与他正面起冲突，我们不见得能占到便宜。”穆衍也很奇怪，所谓的八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秘人物。
他想了想说道：“此人既然自幼体弱，那我们倒是可以时常去骚扰他。他追我们就退，他退我们就追。打疲劳战术，他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的人马分批去袭击，就不信不能将他们引出来。”俩人一拍即合，于是去找翁侯爷商议详细的作战计划。
…………
私底下，阿灿偷偷问呼延易真：“主子，我们还有机会吗？”
“咱们单是右路，就还有将近十万大军，目前我手里这几万大军，只要能坚守住，就还有机会。”呼延易真风轻云淡的笑笑说道，“不用担心。”
“有主子在，阿灿当然不担心。”阿灿思前想后，反复思考，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就怕王上以为的，不是主子以为的那样。”
呼延易真当然明白阿灿的意思，王上是要他们夺下城池，挽回北狄的颜面，重新鼓舞北狄将士的士气。
可是硬碰硬地攻城，使得血流成河，是下下之策。将对方引出城池，利用北狄骑兵在草原上速度和力量的优势才能对付天顺的大军。
只是，很显然，北狄王上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他要的是快速的取得成效。
新年之夜突袭天顺，就是北狄王上制定的计划。当时呼延易真就想提出异议的，可以先派兵试探，而不是直接大规模进攻。但他不敢说，一说就是长他人士气。就连他提出重新启用鹰王都被北狄王上喝斥了一顿。
如果北狄王上能够听取他的建议，现在就跟天顺耗着，只要他们敢出城池就给他打回去，以后再找机会突袭。这样，北狄最起码还能保住现有的城池，甚至还有翻盘的机会。如果急于求成，就不好说了。
“尽人事，听天命。”呼延易真仿佛早就看淡了一切，“他是王上，他的决策我不能不听，只能尽量让大军保持实力。”
“那小子发现我了。”阿灿悻悻地说道，“我真是低估了他的能力，我现在以真实面目示人，他居然也能认出我，日后要防着他点了。”
自开战以来，天顺那边就肃清了几次可疑人员，别说是北狄王上培养的细作网络。就是他们在天顺安插的眼线，也几乎被拔出了干净。
他们现在已经拿唐青没有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培养的人，成为自己的劲敌。
“事已至此，他就是认出你也没什么了。”呼延易真说着陷入了沉思。
阿灿知道他在想什么，唐青能认出他，姬珛，姬氏穆衍也能认出呼延易真就是当年的姬玥。
如果呼延易真赢了，他肯定会放姬珛回幽云山。但若是姬珛赢了，呼延易真的下场会怎样，他现在无法想象。
他曾在幽云姬氏潜伏了八年，被姬珛的父母当亲儿子对待，被姬珛当亲弟弟对待，而他却绘制了幽云路的布防图，交给北狄王上。
八年的欺骗与背叛，他怎么可能奢求姬珛会原谅他。那可是灭族之仇啊，家仇国恨的仇！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想不想带他一起走？”阿灿忽然问。
他有什么资格带他走，又用什么身份带他走？在天顺他有朋友相助，有知己相陪，他能活的很好。
届时，他会一无所有，他又能给他什么？不能将最好的给他，就不会去干涉他的生活。
“真有那么一天，别让他看到我。”呼延易真认真地看着阿灿，“答应我，阿灿，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看到我。”
这是何苦呢，八年了，一直默默的做了这么多，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却不让他知道。阿灿不能理解。
见阿灿在犹豫，呼延易真又恳切地说道：“阿灿，请你答应我好吗？”
“嗯！”阿灿无奈，只好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