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江连舟捡了个叫莲影的女子回来,让莲影睡自己房里,他自己则去睡那偏房。而且那莲影针线烹饪都不会,每日吃饭还得江秀才伺候着,江家老太太和太太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江秀才被叫到祖母房里,好是一顿训斥。老太太说那女子一看就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什么活计都不会,只会些没用的东西,还长了一副狐媚子相,根本就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搞不好是怡红院里跑出来的。
老太太什么没经历过,看人其实挺准的,命令江秀才赶紧将人送走,免得日后惹来麻烦,吃了官司。可惜江秀才魂儿都被勾走了,哪里肯听祖母的劝解,就认定那个女子了,还承诺要为了那个女子考取功名。
他的字是连舟,捡了个姑娘叫莲影,连舟的影子,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姑娘,他们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秀才既这样说了,老太太和太太也拿他没办法,先前劝他读书他根本听不进去,那女子几句话他就顺从的要命,不管怎样,没几个月就要秋闱了,先考完了秋闱再说吧。无奈,就只能先让莲影继续住着。
江秀才回到房里,莲影正在认真地破解残局,手里的棋子似是拿了半天,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残局是江秀才摆来让她打发时间玩儿的,她玩着就喜欢上了,幸好江秀才有本残局谱,每日都能换新鲜的玩法儿。
见江秀才进来,莲影微微一笑,在江秀才眼里,那笑容比春天的百花还要艳丽。莲影有些羞涩的未与江秀才对视,微颔首,露在领口外白皙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粉,小巧的耳垂上戴的是江秀才送给她的珍珠耳环,珍珠不大且成色不好,但莲影戴上就是有种别样的美。
江秀才不禁看得眼睛都直了,甚至想对她说,一直陪着我好吗,我们就这样一直到老好吗。可又觉得自己太寒酸了,象莲影这么美的女子应该象那些世家小姐一样,有无数的绫罗华裳,各种精美的首饰,走到哪里都有一众丫鬟仆妇伺候着。
“江公子还是送莲影走吧。”莲影缓缓起身,眉间点点愁绪,“若是因为莲影让江公子为难,莲影心里会愧疚、会难过,会心疼江公子的处境。所以,还是送莲影走吧。”
美人儿说的楚楚可怜,江秀才心疼才是真的,他上前去抓住莲影的手:“莲影,你放心,只要我不同意,谁也别想赶你走。还有几个月就秋闱了,我一定会考上功名,出人头地,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莲影轻轻摇头:“只怕我……配不上这么好的公子。”
这话说的可怜见的,江秀才赶紧道:“是我配不上你,我无钱无名,什么都给不了你,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总之,我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吃苦的。我若当了官,以后就给你挣个诰命夫人,看谁敢小瞧了你。”
莲影定定看着他,眼眶湿润:“公子说的可都当真?你就不怕我来历不明吗,我可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江秀才打断她的话:“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你是我要娶的女子,我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让你光明正大的成为我的结发妻子。”江秀才觉得自己太直接了,小心翼翼地问,“莲影姑娘,我心悦你,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莲影缓缓抬起头,妩媚的双目秋水荡漾,盈盈脉脉,泪光点点,与江秀才深深对视。江秀才陷入她柔情似水的眼眸里,直直看着她,期待她的答复,又不敢挪开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直到眼睛泛酸,莲影才微微点头。
“你,你答应了!”江秀才差点喜极而泣,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将莲影拥进怀里,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只要莲影答应便可,祖母和母亲那里他会去想办法。这几天的相处,即便每日在同一屋檐下,江秀才也是恪守礼数,从未逾越半分,象今日这样又是牵手,又是相拥的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江秀才是因为真爱所以才尊重,活到二十几岁,第一次体会到情爱的滋味,就像发了芽的种子,一发而不可收始,并逐渐根深蒂固。
可是,江秀才怎么会知道,所谓的莲影,只是个影子,只是一个易了容的北狄女子。没错,就是从秦知忍的庄子上逃走的那个女子。她来天顺是有任务的,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穷酸秀才,不过是暂时找一个藏身之处罢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莲影换上一身夜行衣,黑纱蒙面,悄然出了房门,翻身到了院墙外面,顺着院墙往西北方向快速移动。
在一片小树林里,几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已经等候多时,见莲影过来,行了北狄的礼。
“那个废物,这几日在干什么?”莲影问的不是别人,正是北狄派来的使臣呼延堂。
“回主子,他们几个还在画舫上游玩,至今未归。”
“未归?”莲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废物就是废物,给他再大的权利他也成不了事,王上派他来是做什么的,他居然贪图享乐,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主子息怒,不然我等将他抓来,任由主子处置。”
“不用,让他回驿站等着,这几日我会抽空去见他一面。”莲影恨恨地说。
“主子,何必劳您亲自动手,不如交给我们处置了算了,免得脏了您的手。”
“这两日先别过来了,怀王四处张贴我的画像,官府衙门都在派人抓我,我们还是谨慎些好,千万不要暴露了。”莲影吩咐道,“无论无何,将那废物赶紧弄回驿站去。”
“是!”几个黑衣人领命后,消失在夜色中。
莲影原路返回,轻松的翻墙回了江家,而江家人对她的行踪却一无所知。
…………
秦知忍和穆衍西郊的庄子上,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些当时的情况。俩人难得出来一次,便去附近的山里打了些野味回来,秦知忍亲自架上火烤野兔,穆衍就在旁边看着坐享其成。
火光应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蝴蝶般的影子,穆衍微微笑笑依然如明月一般空明、动人。
橙黄的火光也让秦知忍棱角分明的轮廓柔和了几分,衣衫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亦如初见,他的笑容如阳光一样的温暖,让人倍感人生的美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动。
“知忍兄,我一直有个问题。”穆衍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秦知忍扫了他一眼,继续专心的烤野兔。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见面,是我打猎的时候,碰巧遇到你,我一直纳闷,我们俩个到底是谁先射到的那只山鸡。”穆衍至今还清晰的记得,那只孔雀蓝山鸡,长得很漂亮,有那么一刻他都不忍心射杀了它。
可他当时大病初愈,道观的饭食又难吃的要死,饿啊,没办法。想想那个时候,日子真是有点艰难,幸好遇到秦知忍,不然他一个人熬,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说不定早已葬身虎口了。
“当然是我。”秦知忍毫不犹豫地说道。
“欸!当时我用的是弩箭,可你用的是弓箭,就算我们同时发现猎物,同时射出,肯定也是我快你一步才对啊。”穆衍不服气,他对自己制造的弩箭,还是很有信心的。
“哈哈……”秦知忍忽然大笑起来,“你呀……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穆衍感到莫名其妙,被他一笑,心里居然有点发毛,有那么好笑吗,沉下脸,“快说,不然我跟你急。”
“你还记得你一共猎到几次猎物吗?”秦知忍憋着笑问。
“第一次的山鸡不算的话,后来好像有三次,都是野兔,一只被我烤坏了扔掉了,另外两只我也不会做,就放到你山上的小屋里了,反正你那小屋里总有吃食……”穆衍说到这里,脸色骤然一变,不对,突然反应过来,那边山上根本没有猎物。
后来他们遇到了虎群,老虎是喜欢占山为王的猛兽,喜欢独来独往,很少结群。当时山里土匪横行,占领了老虎的山头,老虎才会结群。
那附近有虎群,山里的猎物还不够虎群捕杀的,所以他经常找不到猎物,现在想想,不是找不到,而是根本就没有了。
“那什么,山鸡和野兔,都是你故意放上去的对吗?”穆衍恍然大悟,盯着秦知忍问。
“你才发现那三只野兔是一家的啊。”秦知忍笑着说道,“我在那附近待了多年了,哪里有什么我都知道,看你找的那么辛苦,所以送你几只玩玩。没想到你会那么笨,只会猎,不会烤,直接毁掉我一只兔子,好可惜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如果我后来,没有去找你,那你做的许多事情我都不会知道。”穆衍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心想:他怎么这么傻啊,自己要是不问,他是永远都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