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场回房后,穆衍先沐浴更衣,才刚穿上里衣就被秦知忍从净房拽到了卧房,然后找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全都是各种伤药。
接连几日不断的切磋,穆衍是使了全力的,身上虽然没有明着的刀伤剑伤,但也难免会有些磕碰,弄得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皮肤白嫩,那些青紫在他身上就更显得触目惊心,好像格外的疼。
秦知忍几次都想替他上,每次穆衍都会制止他,堂堂王爷总得端着点架子,校场切磋这种小事儿他还是不要跟着掺和了。再说,王爷一上场,谁还敢使出真本事啊,气氛也不行。
这些天虽然辛苦些,跟打了一场硬仗一样,可看到将士们和手下们全都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样子,穆衍也感觉精力十足。将士们朝气蓬勃,各个都是不怕苦不怕累的好男儿,有这股精神就不怕南夷来犯。
秦知忍掀起他一只袖子,先在他手臂上擦上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然后顺着穴位由轻及重,慢慢给他按摩,这样会好的快一些。
“明日不要去了,后日该启程了,从这里回京城路途遥远,整日弄得伤痕累累的,赶路会更加辛苦。”秦知忍蹙着眉头说道,“秦宣发来急报,太子病危,让我们速回京城,这肯定是皇上的意思。”
“太子病危?”穆衍有些吃惊,他跟太子殿下没什么交集,只见过几次,太子虽看上去体弱,也不至于突然就病危啊。皇上和太子所中之毒是一样的,皇上还没事呢,相对年轻的太子倒是先撑不住了。
肯定是很严重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召秦知忍进京,真是世事无常啊。
擦完一只手臂,秦知忍又给他换了另一只手臂,用同样的手法按摩,今天的新伤是有些疼的,但穆衍不会让秦知忍看出来他在忍着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早在入秋之时,太子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只是他一直体弱多病,身体不好乃是常事了,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熬了这几个月,怕是快要熬不住了。”秦知忍叹了口气说道,“还以为他年轻,能够多撑几年呢,最起码等楚赐再长大一些也好。”
这可真是个不好的消息,太子要是没了,八岁的晋王楚赐就会继任太子之位,晋王太小,离能够亲政至少也要六年,其实六年后晋王才十四岁,亲政都嫌太小。
“我们明日就可以启程,顺道去江陵府拜访一下转运使房大人,也不必停留,连夜接着赶路便可。”穆衍若有所思地说道,“就是抓捕邪教余孽和洛书明的事情只能先交给旁人了,不然交给我二哥穆远试一下?”
当然可以,穆远整日精力过剩一般拉着穆衍切磋武艺,早就该给他找点事情做。穆远是个军营里长大的糙汉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以前还好些,后来知道穆衍武功高强后直接就放开了干,穆衍身上的淤青多半都是他撞的。
“等会儿就找穆远谈一下。”秦知忍边说着,撩起穆衍的裤腿,继续帮他擦药,“这帮人甚是狡猾,追到一半竟然没有了踪迹,倘若他们已经进了南夷的地盘,追查起来就是难上加难了。”
秦知忍不再提及有关太子的话题,穆衍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当初他助蜀王上位时,已经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快的让人有点来不及准备。
“那么隐秘的前朝太子墓他们都能找到,并且能够加以利用,对付我们。这帮邪教徒里不乏有能力超群者。他们若与南夷勾结,南边的边境怕是要加强戒备了。”穆衍担忧地说道。
关键现在太子病危,太子是储君,他的身体情况关系着国运。要是南夷趁机起事骚扰边境,等于是给皇上添堵,皇上本来身体也是硬撑着呢,皇上要是再有个好歹,那天顺的国运又要开始轮回了。
弱主强妇,权臣外戚,历史上不乱的还真没几个,以前高太后把持政权的时候天顺王朝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再来一次,天顺真的很危险了,千万别是个死循环。
“无需担心,这些都会安排好,不会让南夷有可乘之机。”秦知忍说道。当初南夷占领了广东路和福建路,是穆衍率郴州军包括虎头军,加上各方势力,大家一起配合将南夷赶出了天顺的地盘。这是穆衍辛苦得来的成果,他肯定会格外珍惜。
“晋王才八岁,安皇后城府又深,安家的人得到了重用,势力越来越强大。皇上和太子要是……岂不是又跟从前高太后执政一样,天顺又要乱了吗?”穆衍随口就问了出来。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也就仗着没有外人在场。
“放心,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各路势力现在刚消停了,无论无何我都不会让天顺再乱起来。”秦知忍十分肯定地说道。
“其实会这样想,我也是有私心的。”穆衍坦白道,“皇上曾答应过,等各路的赋税理顺了收上来一些,就支持我们派兵攻打幽云,将北狄赶走夺回幽云。我也是怕这中间有什么变故,可能又要等上很久。”
他是等了很久了,幽云姬氏出事是在七年以前了,幽云失守同样是七年整。那里曾经是穆衍的家,前世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如今却被北狄占领,连回去看一眼都不能,这叫他怎么甘心。
“现在朝廷不缺钱了,不会等很久的,回去后我们便找皇上仔细商讨此事。”秦知忍撩起他的衣衫,那次去前朝太子墓留下的疤痕还在,原本光滑洁白的后背蜿蜒着丑陋的疤痕,虽然已经淡了很多,依旧隐约可见。
秦知忍拿了祛除疤痕的药过来说道:“这药还是很管用的,再用一段时间应该就彻底看不出来了。”
伤口愈合都这么久了,每日还在用这些张恩源淘来的,祛除疤痕的药,穆衍若不是看在秦知忍孜孜不倦的份儿上,他早就不用了。反正在后背他自己也看不见,旁人一般也没机会看见,有点疤痕怎么了。
“大男人有点疤痕怕什么,那也是岁月的印记吗。”穆衍毫不在意地说道。
后背传来清凉的感觉,秦知忍又在给他上药了,穆衍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问:“你是不是嫌弃我?”因为嫌弃那些疤痕。
“这说的什么话,只有你嫌弃我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我嫌弃你了。”秦知忍什么没干,光是给他上药就累的起了一层薄汗。越是舍不得他受伤,他就越是容易受伤,要是能替,秦知忍一准全部都替他。
“那你总注意那些疤痕做什么,反正时间久了自己慢慢就好了。”穆衍说道。
“当然是心疼你啊,我说过要保护你,照顾你,结果我一次都没有做到,每次都害你受伤。”秦知忍声音压抑低沉。
“我又不是弱到不能自理之人,我能够保护好自己。”穆衍转身眼底含笑看着秦知忍说道,“倒是你,不用次次都想着挡在我前面,我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你受伤。我笨的很,不似你这般会照顾人,你若受伤了必定要多吃一些苦头。”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柔真诚,笑容明媚中眼神依旧干净清澈,每次他对着秦知忍这样笑,秦知忍的心就会软的一塌糊涂,就算穆衍跟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立刻想办法去摘。
可穆衍很少跟他要什么,唯一主动提过的就是收复幽云的事情,现在幽云就是挂在天边的月亮,秦知忍一定要亲手摘下来送给心爱之人。这个眉眼好看到,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人,就是他的心爱之人。
第二日匆忙上路,穆远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了郴州城外。上次穆衍离开的时候是悄悄走的,事后才告诉穆远的,这次总算弥补了上次的遗憾。
穆远看着穆衍常握剑的那只手,虎口上一片瘀青,不禁有些内疚,这几日陪他切磋,用力过猛,又加上穆衍剑术高超,穆远忘记了这个弟弟曾经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公子。
穆衍从小就跟他们兄弟不一样,穆远兄弟俩都皮实的很,会走路就开始摸刀,从小就在军营里混。而原主穆衍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就教穆衍读书,将穆衍养的娇滴滴的,他皮肤本身就白嫩,真是一碰就红一块紫一块的,好像特别容易受伤。
“辛苦你了。”穆远叮嘱道,“出门在外,要多加注意,不管遇到什么不痛快,想回来,随时就回来,不要委屈了自己。”
能从他这个二哥嘴里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太不容易了。他这个二哥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明明就是很关心你却总是凶巴巴的,不过现在好像好很多了。
“多谢二哥,我会的。”穆衍说着居然眼眶有些湿。
这次回来不是在预料之中的,可这次离开后再想回来,可能真的要很久以后了。不管他是不是假冒的穆公子,穆家对他的关爱从来就没有少过。不管他行事有多离谱,穆家都支持他,做他坚实的后盾。
此生能有这样的家人,是他的福气。其实这福气应该是原主的,只是他无福消受,不知道魂游去了哪里。
“洛书明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早晚我要抓住他。还有那些邪教徒,我会派人去南夷暗中调查,他们就是跑到天边去,我也要将他们挖出来。”穆远拍着胸脯说道。
“二哥成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要回来喝二哥的喜酒。”穆衍岔开话题,不想谈公事,昨天秦知忍已经与穆远谈了很多了,现在是送别,就该多说些个人的事情。
“我们穆家的儿郎都成婚晚,你也不用着急,遇到合适的就跟我们说一声。”穆远提到婚事嘿嘿笑着,穆衍已经满十八岁了,过了年就十九了,他以为穆衍是羡慕他定亲了。
可穆将军说过,穆衍的亲事由他自己做主,所以穆将军心里着急也不能随便帮他张罗。
穆衍表面不说什么,内心却清楚的很,他不会有什么亲事,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娶任何女子。那个英俊温暖,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男子,就是他喜欢的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穆衍在长亭与穆远告别启程了,临走前穆远还送给他一箱礼物,说是顺手买的一些小玩意,等穆衍回京再看也不迟。
后来穆衍没忍住,半路上休息的时候先打开看了,原来是穆远淘来的一些精妙的防身用的暗器,五花八门,种类齐全。看的出穆远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弄来的,因为有些暗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