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徽小心翼翼地把碎掉的刀片卸了，拿纸包上，放到路旁，指着秦笙手中的刀，迟疑着问。
秦笙把之前遇见假林徽的事情又原封不动地讲了一遍，说清了原委和自己的一些猜想，得到了林徽的肯定。
他又拿出一片新的刀片换上，同时点了点头：“这个末日中似乎有股力量在保护着你，像是地裂时的玄武岩洞，还有刚刚那个假扮的我。这正验证了你的‘游戏玩家’论。但是有时候的末日又有悖这个假设，比如说第一次冲你而去的实验室事故，还有后来总是在攻击你的丧尸头领。”
“其实……”秦笙听罢，斟酌着词句，又对林徽说：“我遇见的那个人更像敌人，而非伙伴。他此时帮着我，可是以后难说。我想不通这其中的因果，但这总跟末日的本质有所联系吧。”
“该有，”林徽回答，语气中也染上了一丝焦躁，“如果他真是敌人，那么我们可能很快就能在第四个末世遇见他。但现在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却对我们了如指掌。这道题不好做。”
秦笙与他一起沉默着，眼睛盯着不远处机器人的残骸。
他有种感觉：一切碎片都在脑子里了，拼图游戏可以从现在开始。只是最要紧的问题是，他现在找不到拼图的四角。
那该怎么办呢？下一次末世就是最后一次了，他们难道也只能怀揣着这样少之又少的信息面对最终的boss吗？
秦笙愁眉紧锁，望着已经往外冒烟的机器人的脖子，最终还是没有想法。
反倒是林徽不再纠结，走到机器人身边，拿新的手术刀挑开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翻找了许久，从颈椎之间挑出了一块儿淡蓝色的、闪着微光的石头。
石头大概有指甲盖大小，被磨成圆形，嵌在脊椎之间。
林徽盯着它看，石头的莹蓝色的光反射在他眼底，让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秦笙，你先来看看这个。”他招呼道，将石子放置在手术刀背上—石子意外的轻。
秦笙听见后先搁置了脑海里纷杂的思绪，走了两步到林徽身边蹲下，和他一起看发光的石头。
“你说什么东西会被嵌在机器人的脊柱里？”林徽饶有兴致地问，“而且不是一节脊柱，而是每节脊柱之间都有，这总不能是种装饰吧？”
人这种自然进化的生物，身上的每一处器官，细胞里的每一个蛋白，基因组里的每一个基因尚且有着功能，更何况机器人这种人造的生命？
它身上零件的功能性一定更明显，更重要。
“它身上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秦笙问道，同时把手里的刀递给林徽。
林徽也不见外，接过刀便把机器人的后背剖开，一股焦糊味逼得两人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那冒出来的气体还很刺眼，林徽只得在秦笙扇风的同时眯着眼睛去看其中的结构。
可是他越看，神色便越凝重，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秦笙忍着眼睛的疼痛，也跟着看过去。他虽然不学医，但是对人体结构多少有些认识，只是这样一看，倒没发现什么异样。
那个机器人的结构与人体极为相似，几乎没什么两样。这倒是和现代的机器人都不相同。可秦笙没从其中看到问题。
“有哪里不对吗？”他在林徽停下手之后，才开始发问。
林徽把刀放在地上，整个人也不再蹲着，改为坐姿。他翘了个二郎腿，将手搭在双膝上，用右手敲了一下左腿的膝弯。
在膝跳反应的支配之下，林徽的左腿微微弹起来了一些，然后又很快落下。
秦笙看着他的举动，一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移向机器人的膝盖部位，仔细地打量着。
“我记得，这个机器人倒下的时候，膝盖似乎弯了起来，”他说，“他倒下的很自然，所以当时我们还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是这样的，”林徽说，“可是你不觉得这太超前了吗？我们现在并没有制作出这样机器人的水平，仅从这个膝盖上就可见一斑。”
“你的意思是……”
“你说这样的机器人，它到底是一个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的？而他如果真实存在，又将来自于哪里？”
秦笙没有回答，林徽又代替他说出来了答案。
“未来。”
和大秦一样，来自于未来。
那么末世呢？它的幕后主人又来自于哪里？
秦笙心中激动，他好像找到拼图的一角了。
可他还来不及细想，便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次与上一回相比要杂乱很多，是两个人携手跑来，
他抬起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点麻的腿，接过了林徽递来的刀子，面向胡一骋和秦歌两人，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盘问。
——
所幸这次来的是真正的秦歌和胡一骋了。
照秦歌所说，他们两个逃出来得很是轻易。秦歌有“指挥官”的异能，仅在和幻梦中人对视一眼后就知道一切皆为幻象，还问到了出口，轻轻松松地出了门。
而胡一骋则是识破了其中破绽，也不过一会儿便出来了。他甫一出门，也碰到了个假秦歌，只不过真的就在后面，双人一打照面，真假立现。
不止如此，秦歌还通过“指挥官”得到了机器人的一些信息，也根据它同伙传来的消息，找到了秦笙和林徽。
“我们现在去这个长廊的出口吧，”她跑出了一身汗，从手上取下皮筋，把红色长发高高扎起。“就我猜想，这个幻梦应该是一层套一层的，你们再不赶快，可就赶不上下一波啦。”
扎好了头发，她甩了甩马尾，用手摸去后颈部的汗，很是不羁地在衣服上擦了一把，扬起头，在前面带路。
“那个机器人你们就不用研究了，我已经知道了十之七八，”她对迟疑着不愿走的秦笙说，随后食指竖在了脸颊边，有点俏皮的眨了眨眼。“而且，反正以后应该也会碰到不少的。”
林徽这才拉着秦笙走了，两个人远远缀在秦歌胡一骋二人身后。
林徽趁着此时才小声地在秦笙耳边问话：“秦歌姐怎么今天兴致这么好？她上次在克里特多正经啊？”
“她就是这样，”秦笙不以为意地一撇嘴，指了指胡一骋高大宽厚的背影。“你也不看看谁在边上。”
前面的两个人并肩走着，胡一骋在秦歌稍后，以一种保护者的姿势当着她的半边肩膀。而向来强势的秦歌对此毫无异义，火红的马尾随着走路时的起伏一下又一下打在了肩膀上。
他们很般配。
无论从外形还是智商，两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步调，林徽光是看看，就知道天下找不出比这两人更登对彼此的了。
秦歌和她弟弟很像，都太醉心与科研，同时又比其他人都聪慧，而有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唯有智商相合，步调一致，还包容善良的胡一骋能和他同行。
这两人多好啊。林徽在心里想，向秦笙伸出了手。
秦笙毫不迟疑地握住他张开的手，两人十指交握，誓要用不分离。
他们此刻走在长廊上，未来也要走在人生的大道上，就这样一直一直并肩走下去。
——
秦歌带着他们一直沿着长廊走，几乎走了有十分钟才停下脚步。
她走到一扇门前，拿手推了推，那门竟然没有上锁，在她一推之下，只是“吱呀”响了一声便打开，有几盏灯应声而亮。
秦笙等人循光看去，只见莹莹白光在狭小的道路中铺展开，几乎照亮了每一个角落。路的左边，有嵌进墙里的门，一张一张排布着。
不同于原来的长廊，门上面没有窗子，外人只能通过毛玻璃中的一条缝勉强分辨出里面人的身型。
路径一直向前延伸，比在五十多米的地方转了个弯，往后的场景就消失不见，但约莫这条路也不会太短。
“我在最前头走吧，”秦笙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新的路上不知道会有什么新东西。”
秦歌点点头，默许了他的话，“可能是会有意外的。”
她又看向林徽道：“小徽你站在小笙中间，我和阿骋护着你，看见时机不对，你赶紧做好决定。”
林徽郑重其事地答应了。
他很快发现了自己在这个末世里战五渣的潜质，并且认清楚了重生的最大用处其实在于传递信息，也只好同意这个安排，乖乖上路。
他们本来一路无事，可是秦笙走过无数白色的、带着毛玻璃的门，心中揣揣不安。
从门外看过去时，那扇玻璃后面已是漆黑一片。大约是黑雾蔓延至整个房间，早就把里面的一切，连带着人吞噬殆尽。
一路上的房间不外如是，而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从那扇门后成功地走了出来。
或许是沉溺在了梦境里，又或许是怎样也找不到出口，意识就这样消失在了永远也打不开的门后面。
“我们一路走来，房间得有上百个以上了吧……”林徽突然对秦笙说，打破了一室寂静，“那这些房间里面的人……”
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秦笙跟着他沉默，这事对他来讲实在有点难。一来，人身上的那种共情让他对落难的可怜人报以同情；可他又感到自己骨子里有一种冷血，高高在上的带着他的灵魂俯瞰。
反而是秦歌在这时先行开了口。
“他们还有机会的，”她柔声道，细软的声音却铿锵地从后方传过来，“根据我得到的信息，意识坠落后，还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能保持生命，容许意识回归身体。只要我们在那之前解开困境，我想不会有人受难。”
“现在离我们进入末世刚过了一个半小时，我想我们尚有一搏之力。”
她分析得很在理，而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句正常的、带有数据的话就能让人心安稳下来。
林徽自己也精于此道，很快就安了心，却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边走边询问秦歌：“可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办法是让秦笙和胡一骋修复关系，二十四小时对于任务来说或许足够，可是人情变幻，总是有点欠缺。”
秦歌笑了一声。
“你啊，”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囿于一个解决方法，却忘了最最基本的东西。”
她伸出一个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说：“我们来算一算，第一个末世，爆裂，你通过阻止方成木使用离心机解决了它。第二个末日，地震，才是在你们和好之后终于停止的。第三个，确实是在我和秦笙关系修复之后解决的，可是归根结底，还是他亲手杀死了那只丧尸头目。”
四根芊芊玉指立在空中，剩下的三人厘清思绪。“纵然修复关系是一个解决方法，可最直截了当的，难道不还是用硬实力扛过去吗？地震或许难办，可是机器人数量有限，幻梦亦有出口……这是一个好解的局。”
“啊对了，敲那扇门，”她说着，忽然看见左手边第五扇白色的门，让秦笙前去敲响。
在门缓缓打开，出现变化之前，秦歌又说了一句话：“仔细一想，这末世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幕后的玩家是人，那他就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就像现在—他设计了一个又一个局让我们陪他做这个游戏，可是我们如果不按规则来，硬闯，他不也无济于事吗？”
“理是这个理，”秦笙敲开了门，张开手护着林徽往后退，眼睛紧紧盯着门框的同时又反驳秦歌。
“但是这股打破僵局的力量又要从哪来呢？”
他话音未落，眼前的门忽然从原地退了出去，在“轰隆隆”一阵响声之后，便从墙中消失了，只留了光华绽放的一个入口，不知通向哪里，也不知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这次我先进去吧，”秦歌见剩下三人没反应，仗着自己的信息优势倒是无所畏惧。她甩起红色的高马尾，迈开步子，一脚踏进了光华里。
“安全，进来吧。”她的声音随后朦胧地传了过来。
胡一骋一听，便紧随其后，走了进去，而林徽和秦笙也先后踏进未知的地方。
那一瞬间，他们的意识好像漂浮在了空中，被从身体里抽离。这感觉实在不好受，像是晕机的上千上万倍，但是又和身体状态实在没有关系。
或者说，他们现在无非都是梦里所拟出来的自己，就算难受，应该也只是心理上的主观想法，说不定本身正在客厅里睡得好好的呢。
想到这一节，秦笙倒是觉得有点安慰，整个人好受了很多，很快便落了地。
他的脚再一次落到坚实的土地上，只是旁边的丝丝凉气直刺得他脚疼。
我应该穿了厚裤子？秦笙想着，低下头，扭过身子，却见白雾正从自己的脚底盘旋着，逐渐漫入脚踝，
他视线上移，看见了一个有腰那么高的罐子，白雾正是从中流泻而出。
液氮？
秦笙瞳孔微缩，看见了那个打开液氮盖子的女人。
秦歌用铁勺舀出了一勺液氮，将一个苹果放入急剧挥发的液体之中，随后又拿夹子夹了出来，放进托盘里，敲成碎裂的苹果块。
“来一块么？”她夹着苹果问目瞪口呆的林徽和秦笙。
见两人不答，她才“嘎吱嘎吱”嚼碎了苹果，说：“这就是我们力量的来源。”
在场的三人一下子便明白了。
是科技。
——
最后秦歌吃苹果是在致敬《生活大爆炸》里Leslie Winkle拿液氮冻香蕉。我真的很喜欢她，一个girl scientist，超有个性。塑造秦姐姐的时候想努力向她那样成功，可惜最后崩掉了。
不确定算不算plagiarize，如果侵权了我就删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