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猎人
一只面2020-06-05 20:114,273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她有双圆润的杏眼和两道弯弯的细眉,脸上带点婴儿肥,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便显得有点亲近又很是可爱。

  “秦师弟。”她在秦笙发问之前先开了口,笑吟吟地走到他身边,“转化做完了,是要回去休息了吗?”

  秦笙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面前这人他认得,是齐嘉清,那个……死在地震里的师姐。

  严格来说,倒也算不上是死。齐师姐和他男朋友的名字最后都在失踪名单里,虽然在那样剧烈的地震和地陷之下,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可是也并非没有。只是就连他亲眼所见的倾倒的实验室也毫发无伤吗?

  秦笙愣了一刻,呆呆地看着齐嘉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齐师姐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想着,在罗列了无数种可能之后,突然想起来了末日的名字--“幻梦”。

  一个幻想之的梦。

  难道这是个梦吗?之前的记忆一点一点苏醒,秦笙确实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而就在这时,梦里的师姐偏过头,探出身子,亲切地问他:“师弟是累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泡杯咖啡?”

  “谢谢师姐!”在大脑做出回应之前,秦笙的嘴先替他答应了。

  齐师姐泡的咖啡很好喝,就是普通的速溶咖啡经了她手,似乎也变得更浓郁了。全实验室的人几乎都喝过,没人知道为什么,却都不会在这位师姐提出要求时忍心拒绝。

  齐嘉清闻言,让秦笙稍等一下,便背过身去,及肩的长发在她转过身的一刻散成一个弧形,乌黑细密的长发在秦笙眼前铺开,让他又怀疑起来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太逼真了……他想,手拂过堆在架子上的百分之七十五浓度的酒精瓶的盖子,然后将手举到眼前,只见手指肚上沾满了尘土,灰色的一小片聚集在一起。怎么能有一个梦真到连头发丝都给铺陈得清清楚楚呢?又连瓶盖上的灰尘都被记录在其中?

  实验楼休息室中的热水机器“轰隆轰隆”地开始响,秦笙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哪里了。

  “来,喝杯你最爱的卡布奇诺!”齐师姐招呼着秦笙到休息室来。

  她双手端着杯子,把咖啡递给秦笙,秦笙应了一声,低头去接杯子的时候,却看见师姐手上有一条浅浅的划痕。

  “师姐的手怎么了?”他坐到沙发上,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虽然觉得没有往常的那么香了,可是咖啡因多少让秦笙的脑子重新振奋了一点,重拾了一点厘清逻辑的信念。于是他开口发问。

  “哦,这个啊,”齐嘉清看了一眼指肚上的小伤,不以为然地笑道,“刚刚不小心被纸划伤啦,你别担心。咱们实验室里也没什么可怕的病原体,我很安全的。”

  “可是师姐不是刚从细胞间出来吗?手怎么会被纸划伤?”

  细胞间里面没有A4纸,进去时也要求严格穿戴手套和实验服,在这样的保护之下,手怎么会手上呢?

  齐嘉清听着他的问题,反而是顿了一下,用受伤的那只手把一缕长发归拢到耳后,随后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时间。

  “都十一点半啦,师弟,”她的语气中有点无奈,“我四十分钟前就从细胞间出来了,方师弟还来找了我一趟呢。哦对,你那个时候好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该忘得这么干净吧?”

  十一点半……?

  秦笙低下头,死死盯着屏幕上的“11:30”四个阿拉伯数字,又从兜里掏出手机,发现上面也写着同样的内容。而过了一会儿,两块屏幕上的数字同时变动,“0”都变成了“1”。

  而在时间之下,日期工工整整地陈列着,是“10月8日”。

  这就是他记忆里末世开始的那一天。

  在那个他经历过的10月八号的晚上十一点半里,第一场小末世“爆裂”和地动的第一个回合都已经结束,那时候他和林徽、方成木三个人在篮球场抱团,靠在倒塌的篮球架下睡了。不久前,齐师姐的男朋友还来过,问她是不是还在实验室,自己估摸着人大概不好了,就只说她不在,想先安慰一下师兄。

  他在末日里摸爬滚打的日子还都历历在目。

  可是现在……

  秦笙一时间真的分不清真假了。

  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真的,而作为末世的亲历者,他现在还保有着很多在突如起来的危险之中的警觉。可是末日里的规则又那么难以解释,他不止一次怀疑过其背后的原理,所以,或许那才是一场无厘头的幻梦……?

  到底哪个才是梦?

  我需要赶快找到同伴,确定下来这些信息,秦笙想着,握紧咖啡杯的杯柄,抬头问齐嘉清:“师姐,你知道方成木和林徽在哪吗?”

  “方师弟报备了离心机的问题就回宿舍了,”齐嘉清脱了实验服,换上自己的外套,正弯着腰收拾包里的东西。“你还问林徽……是医学系的那个师弟吗?你们不是关系一直不好吗?怎么突然想起来找他?”

  “我……”秦笙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和齐嘉清说才好。

  是说“我和他一起经历了四个月的末世,变成了亲密爱人,你不知道是因为你那时候早就死了”,还是“大半夜的看他不顺眼,想要去宿舍斗殴”?听起来都不大对。

  秦笙迟疑了一下,最终也没试图再去解释。他站起身,把咖啡放回桌子上,对齐师姐说:“师姐,我出去找个人,马上回来。”

  说完,他便朝实验室地方向跑了过去,打算先换掉自己脚上的黑色洞洞鞋,再去寻找林徽。

  可是齐嘉清叫住了他。

  “大晚上的,去打扰别人不好吧?”她站在原地,也不收拾包了,柔声细语地问,“而且你和人家关系又一直不好,这么贸然前去算什么?我听说林师弟脾气也不好,你不怕他把你撵出来啊?”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调侃,可是秦笙却突然觉得心里发冷。

  如果……如果现在的时空才是真的,他经历的那些末日都是假的,那么也就没有一个比星辰还要闪耀的林徽长伴身边了。

  没人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没人愿意给予他一个救赎,曾经的无数次牵手、拥抱和亲吻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想,而且这一切想法都被加诸在和自己关系最恶劣的林徽身上。

  荒谬!现存的理智告诉秦笙:你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差,怎么可能经历了两个末日就成了密友,甚至能亲在一起?

  可是感性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驳道:那样的情感能是虚假的吗?而且无论如何,秦山的死现在都以不再是自己心里的刺了,就凭着他自己花了七年时间,不仅没从那场车祸中走出来,反而还越陷越深的尿性,没个人拉一把,能行吗?

  他们都各有各的道理,可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在激烈的争论之中,秦笙并没有曾经和林徽辩论的快感。

  现下他只觉得头疼。

  梦里的林徽可能是假的这件事让他一下子乱了阵脚,就好像太阳突然从太阳系里被移走了,绕着它转的八颗行星都脱离了轨道。

  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一个人实在是有点大了,可是秦笙觉得并不过分。

  林徽以及林徽背后所代表的,是他的救赎,也是他二十年生命里最明亮的那一束光。

  不然就这样了吧,不管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都不再去想,也可以避开和自己一起经历过末世的人,从此让生活回归正轨,也不用在四处奔波。

  就连他心里的那束光也还在,只要不走到近前去看,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手电筒里的光还是天上的星芒。秦笙有点自暴自弃的想,反正无论是哪里来的光,无论光到底是电磁波还是一种粒子,它都并不影响人的日常生活。

  可是……如果这真的不重要,为什么有那么多物理学家前仆后继地去研究波粒二象性呢?如果这样的研究不重要,剩下的科学研究,但凡是与应用方向无关的,又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齐师姐,我想问问你,”秦笙道,“你为什么要学科学?”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齐嘉清抿了抿嘴,直起腰来,“可能是因为我想了解世间万物的本质吧,即使科学并不能和真理划等号。”

  她撩了一下几乎挡住右眼的刘海继续说:“很多过去的理论被推翻,新的理论建立起来。或许有一天我们熟悉的这些知识也都会成为过去的残骸,可是这没有关系。因为科学的本质也不是真理,我想它更像是一个过程。”

  一个永远持续的、探索真相的过程。

  秦笙在心里默默补上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他告诉自己,无论结果怎样,就让它砸过来吧,反正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于是,秦笙蹲下身,穿上了自己摆在座位下面的那双运动鞋。

  “谢谢师姐关心。”他说,“可是我有很紧急的问题要去找林徽问个清楚。”

  “有那么重要吗?”齐嘉清问。

  秦笙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学着记忆中林徽的样子,握紧了自己揣在兜里的手术刀--这样做没什么意义,可是他下意识地模仿了起来,似乎也能从这个动作上汲取到某种力量。

  “一定要去问问的,”秦笙呼出一口气,自己的心里忽然先一步释然了,“或许师姐觉得有点幼稚吧,但是我想活得从始至终都活得明明白白。”

  他说完,没再管齐嘉清后续的话,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从实验室中跑开了。

  他前去追寻自己的真相了。

  看着秦笙越来越远的背影,齐嘉清叹了一口气,坐在了他刚刚就坐的地方。秦笙在那里还没坐到一分钟便起了身,沙发垫上没留下一点温度,齐嘉清坐上去的时候眉头一皱,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青年在推开原本的出实验室的大门后又急匆匆跑了回来,不停地喊着齐师姐,又飞奔到其它一切有门的地方去,急急火火地把可以转动的那块板子拉开,又“嘭”地一声甩上。

  他转了好几圈,甚至在休息室里也停留了很久,却压根儿没看见有一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托着腮看着自己。

  或者说,他看不见齐嘉清。

  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个忙碌的身影,“齐嘉清”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嘴角也跟着上扬,手指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拍。

  说秦笙是一个矛盾体毫不为过,他为人和处事很明显地遵循着两套截然不同的原则,这一点在他和林徽交好之后并没有改变。秦笙可以对自己的男朋友遮遮掩掩,不让对方和自己一起前来雾都,以保证他不受伤害。

  可是秦笙本人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想要知道究竟哪一个是现实,哪一个才是梦境。他对于自己心中的真相有卓绝的坚持,同时却似乎有点看不上别人的诉求,会自作主张地给他们安排自己心里最好的选择。

  这点与原生家庭的暴力过往毫无关联。如果要说有关系,那也应该是秦山和他前妻的基因中所带有的执着和骄傲。那些是刻在秦笙骨子里、流淌在他血液中,铭记在他每一个细胞里的东西,什么也改变不了。

  而只要他的这个特性依旧……

  “齐嘉清”坐在沙发上,轻笑了一声,用纤长的手指捋过自己的头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

  如果有人有幸见过野外的狼捕食猎物前的眼神,他们大概就会用这种词语来形容此刻的“齐嘉清”了。

  “她”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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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嘉清说的话,其实我想也透露了一部分秦笙对于科学的态度。

  来来来,大boss终于出场了,热烈欢迎!有没有人想来猜猜她的真实身份哇?

继续阅读:45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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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我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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