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是大年初六,刚好还在壹年茶楼的活动周内,过了两天江旖年买了票,一是带着老两口去听戏,二是找容荼。
这几天他电话总打不通,微信也没回,江旖年实在有点担心。
到了茶楼,没看到容荼,问了小厮,说老板最近都不在。他不在茶楼忙?是不是在别的门店?或者是咳嗽太严重住院了?
江旖年谎称去厕所跑到了走廊上,匆匆忙忙地给容荼打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女声告诉她“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正急着,刚好从二楼的位置看到了一楼的段甫析,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跑了下去。
“嗨。”她本想叫“学长”,但似乎不太好,又想叫“小段总”,但好像有点轻浮,干脆没带着称呼。
“是你啊。”段甫析点头,看她肤色黑了一个度,浅笑了一下,“这是去哪里度假了?”
“刚从热带回来。”江旖年挠挠头,把伴手礼递上去,“这是我从夏威夷带回来的,你和容荼的,最近看不到他,你帮我给他吧。”
段甫析犹豫一下,道了声谢谢,接过来了,朝二楼看了一眼,问:“和朋友来的?”
“我爸妈。”江旖年答。
段甫析似乎没有再和她继续讲话的心情,不过她在旁边一直不走,小段总也有些在意。
江旖年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最近看到容荼没?”
“他……”段甫析顿了一下,“我今天是来帮他办点事的,他最近很忙,走不开。”
“他怎么了?”江旖年脱口而出,怕被怀疑又补充一句,“只是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有点在意。”
“他姥姥病了好几个月了。”段甫析还是说出口了,“他最近一直在医院。”
怪不得不仅最近,前段时间容荼也是常常消失。那有可能并不是容荼欲擒故纵故意不理他,而是事出有因?
见她沉默,段甫析试探性地问一句:“要不要去看看他?”
“好。”江旖年立刻点头,“不过我要先和父母说一下。”
段甫析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很快答应,冲她点点头,称去门口等她。
不过多久,江旖年小跑过来,打开后车门上了车:“在哪个医院?”
“一中心。”段甫析说道,“很近,不过我开车比较慢。”
江旖年表示没关系,毕竟安全最重要。
“容荼父母工作比较忙,和他比较亲的就是他一个表哥一个表姐,都在他姥姥家长大的。”段甫析简单解释一下,“他表哥你也许能看到,表姐前几年去世了。”
“哦哦。”江旖年点点头。
“她姥姥一直都有慢性病,前年得了胃癌,虽然切了胃,但是今年身体一直不好。”
“我这两天…也没联系他,而且之前对他态度也不好…我如果知道他家里现在这样……”江旖年没说下去,把头埋得更深。
“他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我们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他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还有轻微的燥郁症,失眠到现在也是…他常常整宿的睡不着。”
江旖年一愣:“他从未和我提过。”
“他当然不想告诉你。”段甫析语焉不详。
江旖年心情复杂:“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段甫析看看她,又问:“你怎么看容荼?”
江旖年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尽量客观地答道:“很幼稚也很成熟,虽然他看起来游手好闲每天吃喝玩乐,其实他还是很有自己的追求的。虽然看起来很强大……其实很弱小。”
“你还挺喜欢他的。”
“我没法否认,但我也…不太能接受他的过去。”
“谁还没有过去呢。”段甫析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你肯定有不会告诉他的过去。”
“嗯。”
“据我所知他好像这么多年没有正式的女朋友。”段甫析说,“当然,身边的女人很多,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这一点我就很难接受了。”江旖年实话实说。
“我承认他确实很多时候是个渣男。但是他并不滥情,而且只对你专情。”
“我从他身上看不到安全感。”
“你们还没在一起,他如果给你安全感,不才是你认为的滥情吗?”
江旖年微怔。
段甫析微微勾唇笑了一下,又道:“你们会很合适。”
“谁知道呢?”
江旖年叹口气,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病房里围了很多人,江旖年并不认识,也许是太久未见,思念成疾,她只想看看容荼罢了,连容荼是孟弋舅舅,她可能会遇到孟弋妈妈这件大概率事件都忘得干干净净。
容荼见了她,先是惊讶地怔了一下,然后冲她挤出一个笑。
这个笑容让江旖年心痛。
容荼穿过人群走过来,先问段甫析:“事情办完了?”
“嗯。”段甫析点点头,“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比较想见她,帮你带过来了。”
容荼的眼神有意外也有感激,拍拍他的肩,两个人交换个眼神,段甫析向两人点点头,进了病房。
“你…”他看起来很憔悴,本就单薄,这几天或许是没睡好觉或许是没吃好饭,更是瘦了一圈。
“是我想见你了。”江旖年忍不住顺了顺他的头发。
“你不是可怜我才这么说吧?”容荼爽朗的笑声实在让人心疼,他伸手拍她腰一下,“大过年的别沾了病气,快走吧。”
“因为想见你,所以就来了。”江旖年鼓起勇气,轻声道,“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容荼看着她,她的眼眸里居然是自己。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清清透透,笼罩了她半边身子,满满都是说不出的安静和美好。
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多年前的夏日的夜晚,炽热的午后初遇她,回家的傍晚下了毛毛细雨,心情是雀跃而紧张、潮湿而沸腾的,和现在如出一辙。
他很难不动容,忍着直接把她打横抱起的冲动,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很累吧?”江旖年心疼地问。
“看到你就不累了。”这种时候他也开得了玩笑。
“别这么说了。”江旖年低下头,“都是成年人了,累也好,想休息也好,不许硬撑。”
容荼带他走到走廊尽头,坐在长椅上,冲她挤出一个笑:“那好吧,我太累了,让我休息一会。”
江旖年心疼地点点头,坐到他旁边,拿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声音温柔:“睡一会吧?”
“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我姐姐刚走。”他眨了眨眼睛,“你不用担心被她看到会尴尬了。”
江旖年刚才来的着急,到了见他这副样子只剩下了心疼,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笨蛋。”江旖年不轻不重地拍他头一下。
容荼侧着抱住她,头枕在她锁骨上。倒不是江旖年觉得反感,只是容荼的头发蹭着她,她觉得痒。
她放平双腿,示意容荼躺上去。
“可以吗?”容荼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已经诚实地躺了下来。
“你平时睡眠好吗?”江旖年假装不经意地一问。
“当然,睡到自然醒。”容荼毫不迟疑地答道,“有时间一起睡个觉,让你看看我睡觉是多么雷打不动。”
江旖年心里一痛,听他这么逞强的话更是心痛到不行。
“你呢,夏威夷好玩吗?”容荼问。
“还可以,就是人多。”江旖年左右环顾一下,“诶我给你带了伴手礼,但是好像落在段总车上了。”
“那我得要回来,这可是你第一次给我的东西。”容荼傻笑道,“醒了我就找他要,不认账就绝交。”
“他会给你的。”
容荼微怔,带着点撒娇口气:“怎么还给他带东西了?”
“因为你不理我,我又不好意思找你,只能托他转交给你。”江旖年解释道,“这样不带点东西就不合适了。”
容荼明白了,不过笑了笑:“没事儿,小段总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的。”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夏威夷?”
“朋友圈。”
“怎么不评论不点赞?”江旖年问,“还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
“生你的气。”容荼像个委屈的孩子,“哎,但是我还是一看到你就变得没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