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跟我回去?”
“为何要回去?”我下意识躲避宋轲的眼神和问话。
不要回去,回去就是龙潭虎穴,你会死的。
纵使有万般理由,我也不能说,只能往肚子里厌。说了就是保全所有人,牺牲我秦氏一族,不说……
手紧紧握着拳,跪坐在宋轲的身旁,攥着衣袖,不言、不语。
“你若不回去,明日玉云舒就会来这。”
“你疯了!他不能出汴京!”他威胁我?他拿弟弟威胁我。
“你既然知道他不能出汴京,就乖乖跟我回去,我放你在外玩了快一年已经够好了,别不知天高地厚。”宋轲捏着我的下巴,不疼,但心却凉了。
我跟他争取了几日,和柏楚洛告了别,等走时,我竟能把他俩分开了。
柏楚洛虽偏执,却处处压着自己的性子紧着我。而宋轲……
就如同小孩见到糖果一样,必须在嘴里含着,生怕别人抢去。
回了汴京之后,爹没有罚我,秦柯东也没有责怪我,倒是幺弟,生了我好几天的气。
我没办法,只好说说外面的趣事与他听。相比起我,幺弟更为可怜。
从小被外人奚落说药罐子就罢了,还不能出府一步,日日月月都困在四四方方的高墙中,也许是二十年,也许是一辈子。
爹让幺弟不出去,不单单只是为了他的身体,还有与皇室的恩恩怨怨。
祖母和爹爹花了家里大半的钱,给幺弟在南边安排了一处宅子,没有问过幺弟是否想离开的意愿。
“二少爷,外面有位柏公子找你。”
柏楚洛,他来干嘛?
秦家以前也是商户高门,虽不即柏家,但名声不比他们家差。
家里人都挺喜欢柏楚洛的,应该是以前也是商户的缘故吧,不知为何,自己竟想到:我与他,都见了彼此的父母。
夜里,幺弟吵着闹着要我陪他睡,还让柏楚洛睡在另一边,给他讲汴京城外面的故事。
柏家那边家大业大,离不开他这个嫡长子,待了不到半月就回去了。
又道开春,陛下赐了自己当守藏史,说白了就是一个看书的,三层高楼的藏书阁内,上万本书都由自己一个人看着,谁还记得自己是才华横溢的秦家嫡次子。
头一次体会到了不得志的感觉,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儒雅温和的守书人。
宋轲这两年也异常的忙,左右不过是争权夺位之事,自己也管不着。
“西西,开门啊西西,我带小口小丁看你来了。”宋轲喝的醉醺醺的,手上还拎着一个酒瓶子。
我作为守藏史,是除太医和侍卫外,唯一一些可以自由留在宫内的男人。
刚一打开门,宋轲就倒在我身上,无奈叹了口气,把他给拖了进入,放到床上。
前些年大鱼大肉吃惯了,回汴京后开始清汤寡水起来,除上次柏楚洛来汴京外,再也没有去过青楼。
“西西,我心悦你,父皇不知道你的好,给了你这个闲职,可我知道你的好,等我登上皇位,就封你为丞相,皇后,御史大夫……我要把所有都给你……唔……”
醉话声不大,但还是怕被人听去,急忙用手捂着他的嘴,听屋外只有蝉鸣鸟叫声才松了口气。
给他脱去外衣,趴下床边守着他睡着。
我知道,柏楚洛来的那几天还带了聘礼,父母也都同意了,我也选择了默认,明明这就是属于自己最好的路,可还是放不下心来……
一天天过着过着,把人都过迷糊了,眨眼的时间,就到了幺弟的十六岁生辰。
圣王宋叡突然回汴京,让我不得不防备起来,就算心知肚明他是陛下的帮手,但还是看在幺弟倾心的份上,也只好叹气当做不知道。
幺弟想开酒楼,自己舍弃陪宋轲的时间也要帮他,反正他俩互相看不顺眼惯了,我也懒得在他俩之间调和。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让我忘了原本的是非恩怨和党派之别,所有人玩的都挺好,相处的都挺不错,直到柏楚洛来了。
他要与我解除婚约,我同意了。他说他知道以后我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我信了……
柏楚洛虽不是我的良人,却是我最相信的人。他真心爱过我,我也认真跟过他。
他让我跟他走,剩下的所有事他来安排,我拒绝了。
“我秦柯西聪明一世,又生在权臣之家,定能逆天改命。”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其实我自己都不信。
柏楚洛的存在一直是宋轲心里的一根刺,好不容易送走了他,只好牺牲自己的老腰来补偿宋轲。
宋轲也如同豹子一般,特别好哄,只要不逆着他,他都会由着我来,就算是把我骗得团团转,我也甘之如饴。
“即日起,秦柯西除去仕籍,改回祖籍商,朕健时不能回汴京半步。”
一句话,扑灭了我心中仅剩的一点点抱负。
这场戏是爹爹和陛下唱给宋轲和宋熙看的,我清楚,也理解。爹爹也算是为我寻了个好去处,只心疼宋轲和幺弟,还得为我奔波。
陛下设的局太大,怕是除了爹爹和宋叡,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明白。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轲突然来找我,他说他不当皇子了,只想与我厮守。我本是不信,后来宋轲又把他母妃接出来,我又把心全部交给了他。
这真的是逆天改命了吧……
“爹!”哀痛之声划破长空,我恨不得杀了宋轲。
可又想到他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又不知该恨谁。
幺弟用尽所有的力气保全了我与宋轲,忍着爹爹离世的伤痛,就因为他知道宋轲是我心悦之人。
幺弟要我日日夜夜与这个杀父凶手在一起,是成全,更是惩罚。
我才发现,那个需要我讲故事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柏楚洛说我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我不信,偏要逆天改命一番,鸩酒自饮,卧榻长眠。
这一辈子,我也曾鲜衣怒马,快剑江湖,这就足够了……
莫等少年郎,终是清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