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吧。”过了这么久，她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绿萝用着不争气的眼神看了一眼凉思羽，扶着肚子慢悠悠的出门去了。
段瑾瑜见人出去了，冷着脸，给凉思羽喂完了粥以后，就出门了。
“你要去哪？”
端着碗的段瑾瑜，步子顿了一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你想怎么样吧。”段瑾瑜重重的将碗放在一旁，急切的冲了上来，在凉思羽惊讶的眼神中，段瑾瑜眼神有几许悲切，“我那么恳求你保护好，你自己，可是你知道我看着你倒在我怀里时的感觉吗？”
“什么感觉。”凉思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也有些不妥，尴尬的道：“我知道我这样是对我自己不负责任，对不起。”
段瑾瑜捂着额头，眼泪留在眼眶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公羊炯是可怜，我也难过，也没办法阻止，每个人的情感波动都不一样，你和他感情，比我和他多，所以你更加难过，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可是，可是你有想过你如果出了事，我怎么办吗？”
“你一味的沉浸在你的委屈，你的悲愤里，你是觉得我是个没感情的人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你心里。”段瑾瑜按着凉思羽的肩膀，可即使这样质问，他也不敢下重手，只是虚虚的扶着，他担心自己会把她捏痛，也担心凉思羽会因为脱力而倒下。
“不是的。”凉思羽手轻轻搭在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正是因为重要，瑾瑜，你知道的，我的目光我的注意力全在你身上。”
段瑾瑜手一松，又想到什么，微微捏紧，却只捏到一把骨头，心中顿时一惊，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这么瘦了吗？
“我……我不信。”段瑾瑜别开头，脸有些许微红，他从来没有听过凉思羽对自己讲情话，甚至让她温柔的和自己说话，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可是今天，她却这么说，估计还是担心自己会不高兴吧。
只要想到她在乎自己的感觉，那无论如何，他都会觉得很开心，这种，这种被人放在心上在乎的感觉真好。
正当段瑾瑜沉浸在凉思羽的甜言蜜语的时候，凉思羽又说话了：“所以，我才会更加愧疚，愧疚因为在乎你，而忽视了他。”
“什么……”
凉思羽苦笑着：“那段时间，明明知道他状态不对，听到宫女嘟囔说公羊炯起夜次数特别多，经常大半夜都睡不着，点安眠香也没用。”
段瑾瑜愣了一下，：“是因为，公羊祁去花朝的事情吗？”
“其实还有皇后这边给公羊祁下绊子的事情，虽然皇后也养了公羊祁，但是并没有多加关注他，这次因为去花朝为质子，皇后一边不想公羊炯去，无奈让出太子之位，另一边又不满意将位子给一个她并不关心的人，所以三番两次阻挠公羊祁回国探亲，你要知道。”凉思羽轻声叹气，“花月貌花月容毕竟是他亲姑姑，就算是为了他好，强行将他抢回自己的国家多加照拂，扶持他起来，可是毕竟也是亲人，肯定会允许他回自己的国家。”
但是皇后拒绝了，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方式，拒绝了公羊祁回国。
久而久之，那边也看出来了，公羊祁也不再一味的思念家乡，而是静下心，开始图谋自己的大业，但这些事情却在公羊祁和公羊炯两兄弟的心里驻扎下来。
公羊炯不是没和皇后闹过，可那毕竟是自己亲娘，就算和兄弟再亲怎么可能真的闹得不愉快。
几回之后，他便开始堕落，以表示自己无心这个位子的决心，已经将位子送给兄长，表明自己的歉意。
可是这歉意公羊祁有没有收到倒是不知道，只知道，就目前看来公羊祁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所以，你才这么难过。”段瑾瑜也沉默了下来，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公羊炯堕落的很奇怪，一开始他只是以为公羊炯因为自己兄长想做皇帝，所以自己故意折腾坏自己的名声，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茬，以及，在凉思羽看来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
“这个……”他松开手，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也不能劝解凉思羽，说这些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些事情，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可能在他看来就没有什么，但是在凉思羽看来，这就是天大的事情。
“罢了。”他落寞的道：“反正现在尘埃落定，就算你心里有他，也没有用。”
“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和爱情放在一起，有些事情无关风月。”只看真心。
公羊炯以真心对待她，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自己因为段瑾瑜，忽视了他，或许还因为他忽视了更多的人。
错不在段瑾瑜，在自己。
如果自己再……
眼瞅着凉思羽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段瑾瑜急忙抓着她的肩膀，温柔的说：“不是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不是那样的人，思羽，你很好，非常好。”
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说和她有关系。
凉思羽就是太爱把这些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可是这一切本就和她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朋友之间的关系，难不成就要没有自己的生活，整天围着他转。
当然，公羊炯的死，自己不是不难过的。
当后来，回过神的段瑾瑜，坐在自己的营帐里，整整坐到天亮。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人，忽然就死了，也不明白公羊祁究竟怎么想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时候就算他明白，却也不能理解，那个和他想的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在他眼里，公羊炯就像是没有长大的他。
亦或是，他们俩都是一般的人。
但只不过，在成长的分叉口，自己选择了更好的方式，去走那条路。
而公羊炯选择了逃避，后来即使他想弥补些什么，却发现为时已晚，但他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做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可是还是努力的去做，飞蛾扑火，虽死吾无悔。
段瑾瑜很敬佩，如果是他，他在知道一定会失败的情况下，会去做无谓的反抗吗？
不会。
他没有这个勇气，就如同现在，他明明知道公羊祁不是个人，他是个混蛋，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敢说，仅仅是因为与自己无关。
他没办法像凉思羽那样感同身受，无非就是因为段瑾瑜没那么在乎公羊炯。
但如果是凉思羽遭遇到了这一切呢？
他一定会疯的，说到底还是没有踩到他的底线。
“我不如你温柔。”段瑾瑜在凉思羽疑惑的眼神中，无奈的笑了笑，“我竟然是骗人骗到连你都信了。”
总有人说，“段瑾瑜带坏了凉思羽。”
他不以为然，反而沾沾自喜，像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吗？
他会带着凉思羽探索一切她从未知晓的事物，会带着她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这些可都是这样的好孩子接触不到的。
但却忘了，所谓的带坏，是将自己的思想，和做法也交给凉思羽。
以前的凉思羽，冷漠没有心，她的同情不会分给任何人，不会为任何人哭，甚至就算哭也是在算计人的情况下。
可是就是这样的冷美人，硬生生被他掰了过来，一时间，看着这样感性的凉思羽，段瑾瑜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是好事吧，凉思羽明明知道自己的善心，在某些事情做不了什么努力，只会凭空添几分伤心。
说是坏事吧，可是这样的心软，却让段瑾瑜为之动容，这样有人味儿的凉思羽他好喜欢。
不会冷漠的看着别人对她好而无动于衷，对别人的好，现在的凉思羽，会微笑以对。
现在的凉思羽，就像是明明什么都懂的神仙姐姐，被一个平凡人类小子拉下凡间，身上逐渐有了些烟火气。
“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不是吗？”
凉思羽愣了一下，移开眼神，“或许吧，可是如果不是我愿意，我是不会变成这样，我的动容是因为我原本就是这个人，只是因为。”
因为在漫漫人生路上，她见识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算计阴谋，就算是再有一颗柔软的心脏，也会变成金刚石。
段瑾瑜，就像是为她苍老的灵魂里，注入了一抹生命力。
让她明白，原来人生再来一次，也不是惩罚，而是一种上天赠给自己的礼物。
段瑾瑜就是上天给自己的礼物。
段瑾瑜恍然一笑：“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阿炯已经死了。”段瑾瑜敏锐的感受到凉思羽情绪似乎又激动了几分，可是看着她慢慢平复下来，又无端端的觉得难过。
“他的母亲不能再死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死人了。”
段瑾瑜了然一笑：“那就去做吧。”
凉思羽看着他，笑了：“自然。”
阿炯保不下，他的家人，族人凉思羽不能再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