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笑完了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林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床前的大电视机发呆。
“橙子?”严祈昊扯了扯他的衣服。
“嗯?”林惩往后一手撑着身子侧头看着他。
“吓到了?你以后也会被催婚的,迟早得经历,你就当我是提前给你师范如何教科书一般推拒就好了。”严祈昊爬起来,表情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男人嘛,总要经此一劫。”
林惩:“……”
“行了,不闹了,来,给你换药。”
严祈昊觉得林惩还小,考虑这么长远可别把人家小孩吓出恐婚症来了,这都怪严若书太暴躁了。
人一点儿也不如其名,还若书,若鬼还差不多。
严祈昊这次装备都准备得齐全,换之前还特地检查了一遍自己是不是都带齐了,以免出现今天在车上那种尴尬的情况,以后要是留疤了可就不好了。
他轻手轻脚地给林惩把脑袋上的蝴蝶结拆开,露出有些狰狞的伤痕,这应该是当时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但不是很深也不浅,不需要缝针,就是看着有些吓人。
处理完包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今天肖武说的话。
“大老爷们谁喜欢成天顶着个蝴蝶结招摇度日啊。”
他沉思一会儿,发问:“你喜欢蝴蝶结吗?”
这问题把正在低头思考的林惩问愣了,不过大脑快速运转,他就猜到了严祈昊为什么这么问。
“喜欢。”
林惩没有说过多浮夸的解释,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安了严祈昊的心。
他也没有撒谎,他确实是喜欢的,只不过只喜欢他昊哥给他系的蝴蝶结而已。
他对外在形象从来没什么概念,家里衣服都是有什么穿什么,发型也是任他哥瞎折腾,迫于嫂子的眼神警告下懒得反抗。
就连任务碰面那天的一身穿着打扮,也是林汀戏精上身,假装欣喜地说:“弟弟终于长大了,知道给哥哥分担了,哥哥很欣慰啊。”然后强拉着他硬是给造了一身比黑社会还成熟的打扮,说是第一次上班的仪式感。
当然,嫂子是一定会在旁边用眼神告诉他必须顺从。
林惩当然是不怕他嫂子威胁的,毕竟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就是纯粹觉得无所谓。
今天经历了许多大起大落,林惩才开始有了思考人生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另一种力量压制了下去,使得他的情感方面再次淡泊。
“真的?”
“嗯。”
即使智商超高,但别的方面,林惩就真的像一个单纯得如白纸的孩子,毫不自知地笨拙表达自己自以为没有的感情。
严祈昊第一次被人肯定他奇奇怪怪的癖好,心里也别高兴,一高兴,他就又给林惩手上被咬的伤口也系了一个蝴蝶结。
然后神采飞扬地哼着歌走了。
他走后,林惩躺在了他刚刚躺着的地方,望着天花板,思索问题。
脑子里像是以太阳为一个体系,被一个个叫撒娇的,一模一样的星球,不停地围着太阳环绕,绕啊绕,绕得他大脑都要死机了,宇宙都要爆炸了。
他从小在学习上顺风顺水,从来没遇上过什么能难倒他的大阻碍。
可是撒娇,这玩意他是真的学不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学,而且那是严祈昊对自己未来女朋友的标准,反正就是想让严祈昊更喜欢他一点,起码在发现他变态的另一面时,能不那么讨厌他,至少把喜欢抵消,不会变成负数。
二十多年里他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恨他的骂他的想杀了他的不在少数,但他唯独就有些在意严祈昊的想法。
这是为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披着阳光降临的少年遗忘了他们不堪回首的初遇,所以他想让这个少年一直遗忘,一直只能看到他正常的一面。
“没有用的。”
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又出现了,总是出现在他有了些许盼望的时候,无情地否认、打击。
“严祈昊只想跟实力相当的人交朋友,而不是一个被诅咒被憎恶的不祥之人。”
“所以,你去死吧。”
“只要你消失,一切都会变好的。”
林惩在恶魔的咒语下浑浑噩噩地睡了去,在睡梦中,他又出现在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整个世界寂静如野兽在四周蛰伏,只要发出一点声响,就会被生吞活剥。
他一如既往地站在不知是角落也不知是中心的地方,一动不动。
没有任何情绪地伫立在那里,像是被人存了档,按了空格,不害怕也不慌乱。
“你本不该存在。”
从外入里的声音灵空又冷漠,林惩听得真切,这句话已经出现过无数次,试图压迫他所有的神经和破灭他的念想,却被他惊人自制力横亘在最后一层薄膜之上,即使已然麻木,但也不会再让一分。
酒店的冷气足,严祈昊走前怕他夜里会冷就给他开了窗子,拉了窗帘。
温顺的夜风将淡黄色花纹的窗帘吹得鼓鼓落落,像是在做着什么有趣的游戏。突然变脸了一般,狂风席入,将窗帘翻飞,淅淅沥沥的雨滴顺风而入,打在了‘林惩’白色的T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好似感受不到一般,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突然一巴掌拍在了上面,震得玻璃桌子都抖了抖。
“真是冥顽不灵。”清冷的声音变得高调,加入了暴躁的情绪,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界面上是林惩和严祈昊这次任务的详细资料和进展过程,条分缕析,却让他觉得刺目极了。
金沝,唐致砚,任佳明,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竟然在林惩心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过也是,这种人林惩都该见惯了,当然没什么作用,只会在那已经有珠穆朗玛峰那么高的失望山巅上加几颗小石头来凑个数。
就是严祈昊。
这个人太麻烦了。
‘林惩’蹙着眉移了下鼠标,屏幕上弹出了一张人像图片。
这是一张偷拍的正面照片,明显是看球的人拍的,上面的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校服站在篮球场的外围网边,一手勾着网,一手捏着棒棒糖,对着篮球场里不远处的人笑意盈盈。
不过照片上只有这一个人,其余的场景都被虚化了,满屏的青春洋溢,随便一拍,却像一张摆拍的写真照。
“没出息。”
‘林惩’单手撑着脑袋,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人,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你说这么向阳的一个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和你好的,放弃得了,乖乖消失,我答应你护他一生周全,这还不行吗?”
感受到自己内心一点波动没有,他又开口了,“难不成你打算看着他结婚生子,然后兄友弟恭地当他孩子干爹啊,有什么意义?他不就是伸手帮了你一次吗?至于吗?”
‘林惩’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像是寒冬将至,连房间里的空调冷气都非常地配合,但自言自语着,质问就变成狂躁,躁得浑身难受,“我们本来不是在行动上都商量好了吗?你不是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吗?为什么?为什么反抗我的出现?怕我把你的真面目全都抖搂出去?难道你就不怕我弄死严祈昊吗?”
“你知道的,我做得到。”
‘林惩’突然只觉得头晕目眩,一睁眼,一闭眼,好像过了许久,清醒后他在房间马桶的后面,摸出一个小复合袋,里面装着一个手机芯片。
他将芯片换到林惩的手机上,等待了几秒,发现并没有短信的到来。
被拦截了?怎么可能?
他看见时间一瞪眼,果然,流失了半个小时。
他愤怒地回到电脑前,却发现屏幕上浮现了一行字。
你试试。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惩’表情僵住了。
试试,试什么?试试弄死严祈昊?
他脸黑了下来。
什么意思他再明白不过。
严祈昊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
困倦散去,思绪清晰了很多。
他昨晚回来倒床上就睡了,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消息叮铃咣当地响个不停,懒得管,现在打个哈欠起来一看,差点没把手机给甩出去。
微信里铺天盖地的消息全部表达的一个意思。
严祈昊,原来你是个gay。
“……”
什么情况,他昨天晚上是梦游逛gay吧被熟人拍到了吗?
他嘴角抽了抽,躺在床上闭着眼长叹一声气。
得了,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传闻了。
他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还有人盖他和好兄弟的cp楼呢。
他理了理思绪,又重新打开手机,滑动了一下消息列表,感受到了发来的消息都是调侃的意思。
估计是有人传谣言,这群朋友又想着好久没联系,就过来打个趣。
再往下翻,他发现严若书昨天半夜给他发了条消息。
严若书:你喜欢的那种类型估计只有男零里面找得到了,公开帮你出个柜,号召稀有物种,不用谢我。
严祈昊:……
无奈又想笑,严若书这么几年睚眦必报的性格可真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