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安不禁回头,只见一位身着三品官服,高挑俊郎的年轻男子踏进屋内,他正笑意盈盈的看向她。
众人纷纷行礼,“左大人。”
夏锦安也跟着众人弯下腰,脑子里不断回想。左大人?莫非……是那位左院判!
年纪轻轻就坐上三品院判之位的惊才绝艳的左吏郎之子左蔚然,他妹妹还是宫里的娘娘。此人曾听爹爹夸赞过,年少有为且平易近人,不像其余官子弟那般娇纵,爹爹很少夸赞谁,所以这个人她记得十分清楚。
徐副院使背着手,冷淡的看着左蔚然,“左院判今日不是去宫内给皇后娘娘请脉去了吗?怎回来的如此早?”
“哈哈。”左蔚然爽朗一笑,“不回来看看怎么知道小夏大人还没上任呢就开始诊病了。”
“新上任的医官不是得先随着御医们学习一段时日吗?现在就开始看病不太合乎规矩吧。”左蔚然虽然笑的温和,但是说出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
夏锦安抬头偷偷瞧了左蔚然一眼,有些疑惑,她也不知道为何这个素未谋面的左大人那么护着她。
“哼,不试试怎知他几斤几两,不然上任了也是耽搁病人!”徐副院使冷哼道。这个左蔚然素来喜欢与他作对,要不是看在他爹的份上,他才不会如此放任他。
“就算如此,也大可不必拿这个棘手的来为难他吧?”左蔚然也是丝毫不退让。
夏锦安看着局面僵持不下,抿了抿唇,主动开口道,“两位大人,在下可以一试。不然在座各位也不会对在下放心。”
大家被戳破心思,有些尴尬,默不作声。
左蔚然沉下目光,低声对她说,“给他诊脉即可,方子不用开了,如有为难,直接弃了罢,也不要怕失了面子。”
夏锦安点点头,走到床前,诊病素有望闻问切四步,可是现在这个小太监过于虚弱,说话似乎都很困难,只得跳过中间步骤,只见小太监面色蜡黄,两颊有些凹陷,两眼浑浊不清的看着他。
夏锦安皱紧眉头,面色发黄,莫非是脾胃肝气之症?她目光往下,突然看到小太监腹部微微隆起,她撩起衣袖,用手轻轻按压,有些硬,只听小太监痛的惨叫一声,她赶紧停下,往肋骨下侧两边摸,果不其然是肿胀的,她心下有几分判断,开始给他把脉。
众人屏息凝神,左蔚然也凝眉看着,只见夏锦安诊着脉,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她收回手。徐副使挑眉,开口问道,“夏医官,有何高见啊?”
夏锦安拱手低声说道,“此人脉弦细,脾虚失常,肝气郁结,久之气血淤堵,横逆犯于脾胃,水湿不利,腹部鼓胀,应该是有腹水。时日一长,会腹水不通,淤堵而死。”
“说的不错!”
左蔚然点点头,赞赏的看着她。其余人也纷纷点头,她说的确实和几位老御医诊断出的相差无几,看来是有些真本事的。
徐副院使脸色有些黑,“既然夏医官都诊断出了,可有什么治疗的法子啊?”
左蔚然一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夏锦安就率先开口,“之前应该给他吃过去淤利水的药了,但是这腹水依旧未除,应当再加健脾疏肝之药,相辅相成,更快排出腹水。”
疏肝补脾吗?各位太医窃窃私语起来,之前给他吃了不少去淤利水之药,确实见效著微。要按此计,也说的通可以一试。
“那,小夏大人这个测验算是通过了吧,徐大人。”左蔚然微笑的看着徐副使问道。
“哼,勉勉强强吧。”徐副使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徐副使一走,众人开始活跃起来,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也是欢迎的,医术要互相讨论专研才可更快精进,夏锦安连忙拱手回应,一圈下来也熟识了几分。
到左蔚然时,夏锦安恳切的看着他问道,“方才多谢左大人解围,只是不知为何……”
左蔚然看出她的疑惑,笑着回答,“我早就对夏名医仰慕许久,你是他爱子,我当然会替他关照几分,虎父无犬子,小夏大人也是难得的好苗子啊!”
“左大人客气了,家父也经常提起你,说你年少有为。”
“哈哈哈。”左蔚然看起来很高兴,他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大家都是太医院的同僚了,不必如此拘谨,你刚上任,还不能独当一面,就先跟着张老御医吧。”
夏锦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胡子花白的御医弯腰走出来。她赶紧上去迎,“张大人,以后多多关照了。”
张御医呵呵笑着,连连点头,他方才也是看见夏锦安的本事了,是个好苗子,礼数也十分周正,他也乐意教导。
她跟着张老御医了解了自己的主要职务是协助御医和其他太医开方子和诊病,自己也是只能给宫里庶五品以下的嫔妃和太监宫女诊病,等升到四品御医才有资格给高位嫔妃请脉。
之后夏锦安被安排了住所,因为只是个医官,所以还没有自己的府邸,被分到太医院旁的单独厢房内,她对住的地方也不挑,胜在干净就好。左蔚然见她没带小厮和丫鬟来,还主动要给她安排几个,被她用自己喜静的缘由给拒绝了,住在这儿要时刻隐藏好自己女子的身份,周围有人就不好办了。
现在一切暂时安定下来了,夏锦安能做的就是安安稳稳的当好自己的差事,虽然有些枯燥,但是却能光明正大的研究医术,不用再居于那女子身份的枷锁里,动弹不得。她只用不露锋芒的安静的掩饰好身份,等着哥哥被寻回。
此时夏家也是一片愁容,夏清华靠窗站了不知多久,夏安舟还是迟迟没有消息,也不知这小兔崽子跑到哪去了。他心里何尝不焦急,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么些年所坚持的是否值得,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年少轻狂也不会得罪那么些人,如今落的进退两难的地步。
还要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去承受这些,也不知当初让她学习医术是好是坏,虽然她聪明好学,正气又守礼数,但是有时太过固执,主意大。
伴君如伴虎,太医可是随时会掉脑袋的职务,就怕因为她太过锋芒毕露被有心之人盯上。
这世间当真不能有独善其身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