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安看着桌面上的两页纸,一份是吏部派发的召她哥哥入太医院的文书,一份是她不靠谱的哥哥离家出走留下的信。
听着身边娘亲的抽泣声,夏锦安叹了口气,平日里哥哥就不服管教,一心只想着云游四方,根本不愿进着宫内当劳什子太医,可是现在吏部也不管你情不情愿,文书直接派发下了,不日就要启程。
吏部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当今新皇登基不久,太医院人手匮乏,急需新鲜血液,所以作为民间颇受圣誉的夏名医之子当然是不二人选。
“砰。”
夏锦安看了眼文书,似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夏清华直直的跪了下去。
“囡囡!你这是做什么?”
夏锦安低下头,声音坚定。
“我愿意扮男装替哥哥赴任”
“胡闹!”啪的一声一个瓷杯带着滚烫的茶水炸裂在她腿边,夏锦安纹丝不动,好像被烫到的不是她。
夏清华指着底下跪着的小女儿气的浑身发颤,“你一个女儿家,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这件事我会处理,轮不到你!”
“爹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之前太上皇时太医院屡次邀你赴任,你都可以推脱掉,现在不一样了,哥哥的文书已经下来了,如果不去,免不了要负一个藐视皇恩的罪名,我们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剩下的话夏锦安没说完,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夏清华虽被誉为名医圣手,但行医有规矩,穷人治病不收分毫,有些皇亲贵胄请了又请,他都不一定去。
因为这一派孤傲清高的作风,虽然在民间享有清誉,但是却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不少人就盯着他们的错处呢。如果此事一出,有人煽风点火,可不是藐视皇恩那么简单。
“即便这样,我拖着这把老骨头也会去求一求,太医院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跟他们厮混!”
夏锦安头伏的更低了,但是话语却坚定有力。
“行医者,救死扶伤之事,不分男女!这话不是爹爹你教我的吗?”
“你……”
夏清华不禁梗塞,他看着底下跪的端正的小女儿,内心也是百感交集,他的一儿一女却是截然相反的秉性,儿子整日不着调,不服管教,行事不拘小节。女儿却是秉性端正,性格执拗,甚至有点说一不二的脾气。
他看着夏锦安,目光又柔和了些,外人都知他有一惊才绝艳的儿子夏安舟,却不知真正继承了他衣钵的却是这个不为人知的小女儿。
她幼时就展现出对医术上惊人的天赋和热情,看过的药材过目不忘,小的时候就闹着要跟他一块去行医,无奈只能把她打扮成小书童的模样跟随着,小小年纪就见了各种生离死别。
豆蔻年华不像别的闺阁女儿家那般出门结交姐妹,吟诗作赋,而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在家研究医术,各种医书堆了半个厢房却不见几盒胭脂水粉。
夏清华也曾一度感慨,若锦安是个男儿身的话,定会成为不输于他的极具天赋的名医。
只可惜……
“我和哥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我们模样那么相似,我平日不爱出门,认识我的人也极少,我扮哥哥定不会出错……”夏锦安锲而不舍的接着说。
“嘭!”
“想都不要想!”夏清华一拍旁边的案几站了起来,“你回屋去,这事没得商量。”
夏锦安挺直脊背,认真的看着他“如果爹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在这儿。”
“你……”夏清华怒目圆睁,气极却无话可说,只得拂袖离去。
“你想跪到几时便跪到几时。”
“是。”夏锦安目不斜视,端端正正的跪着。
“囡囡啊,快起来,你不知道你爹那脾气吗,快起来。”娘亲颦着眉,心疼的看着夏锦安。
夏锦安摇了摇头,“娘你回屋吧,别管我。”
“你这傻孩子,怎么不听劝呢?”陈氏着急的看着她,这爷俩一个比一个脾气犟。
“如果爹爹不同意,我就一直跪着!”夏锦安抬头故意大声说道。
已走远的夏清华听到了,哼了一声,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逆女!
入夜子时
夏清华翻了个身,含糊的嘟囔了句,“安安呢?”
“哎,还跪着呢,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陈氏转过身看着他。
“哼!让她涨涨记性,不然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你不知道她脾气吗,比你还犟,若是你不答应,她可能真的会一跪不起了。”陈氏小心的观察他的神色,果不其然看到一丝不忍。
她心下了然接着说道,“近日天那么凉,跪的时候长了,恐伤了身子,落下病根怎么能行?”
“那怎么办,怎么能答应她那荒唐的请求?”
夏清华还是气不过,“女儿家学医本来就少,她还想着扮成男人模样去入宫,若是被发现了呢,欺君之罪不说,就算没被发现,那整日抛头露面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
“老爷……”陈氏打断了他的话,“老爷难道不知道安安想要什么吗?”
夏清华停住了,他怎么会不知呢,锦安一直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虽然她平日里不说,但是他也知道她最想出去行医,想当一位好医者,每次看向她哥哥的羡慕的眼神就让人心疼。
“安安主意大的很,她注定不是寻常闺阁女儿啊老爷,咱们这样圈着她,是为她好还是毁了她啊。”陈氏叹了叹气,轻轻把头抵在他肩上。
夏清华不说话了,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月光透过堂门撒向屋内,映着中间跪的笔直的身影。
“咳咳。”
夏锦安听到身后的咳嗽声,心神微动。
“起来吧。”
“爹爹……”
夏锦安抬头看向黑暗处的身影。
“赶紧起来,我回去了。”夏清华有些不自在扭过头,快步离开。
半晌,夏锦安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