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到了要赴任的日子。
夏锦安套上铁锈红带紫金团花珐琅丝的六品官服,束起发,戴上男子发冠,佩上腰带。
吏部为了展现皇上的礼贤下士,亲自派太监带轿来迎,已经在门外侯着了。因为是夏医之子,所以一上任就是六品医官,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待遇。
夏锦安深吸一口气,裹胸布有些紧,她看着铜镜里身着官服,眉目明朗的身影,除了个子稍矮,有些瘦弱之外,这显然就是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
她也在遏制着自己的激动,虽然此举是为了保全家人,保全哥哥,但是她何尝没有私心呢。现在能用哥哥的身份实现自己的医者梦想,也不妄她苦学那么多年的医术。
夏锦安推开门,陈氏已经站那里等着了,为了掩人耳目,把丫鬟小厮们都遣散了。
她望了望陈氏身后,“爹呢?”
“你爹那脾气你不是知道不知道。”陈氏掏出一本泛黄破旧的书,“这是你爹让我给你的。”
夏锦安接过来一看,眼眶瞬间有些湿润,这本是爹爹这么多年记下来的行医手札,上面详细记录了各种经历过的疑难杂症和方子,是爹爹视若珍宝的,这么些年的心血,从前自己讨要过好多回都没有给,现在就如此轻易的交给她。
“还有些银票,你一并装着,一开始俸禄不会多高,你得备着些,好跟里面的人打点关系,让他们多多照应着你,切记凡事要小心。”
“这宫门内伴君如伴虎,你这孩子,脾气太犟,有时该服软时要服软,性命重要,你爹爹已经安排人去找你哥哥了,等找到他就好好收拾他一顿,赶紧把你换回来……”
听着陈氏的絮絮叨叨,夏锦安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刚刚伪装起的倔强一瞬间瓦解,向前抱住她“娘……我会的。”
“乖囡囡……”
夏锦安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目光坚定的向大门走去 这每一步都如同千斤坠,出了这个门,她就不再是待字闺中,不为人知的夏神医之女了,而是六品医官夏安舟了。
“哎!夏大人!”
门外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连忙迎了上来,“夏大人,奴才们已经候了多时了。”
夏锦安冲他拱了拱手,压低嗓音,“劳烦各位了。”
“哎,大人说的是哪的话。”对面的太监也在打量着她,这新上任的夏大人瞧着着实年轻啊,刚及冠的模样,玉树临风,一股文弱书生气,小脸在这朱红官服的衬托下更显的白净。
夏锦安点点头,一弯腰提着包裹坐进马车。
“起!”
车厢内,夏锦安从包裹里拿出了方才娘亲给的书。马车一个颠簸,书中抖落出一个信封。
上面苍劲有力的大字写着,吾爱女亲启。
她手微微颤抖的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字条和一条青络子。字条上写了寥寥数语。
“保全自身,少露锋芒,危急时刻拿着此信物去找太医院的傅大人。”
夏锦安弯起嘴角,小心的把信封收起来。爹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十分在意她的。
她看过不少关于宫廷的话本,这其中的险恶她也略知一二,此去定不会多么顺遂,但愿能逢凶化吉吧。
因为起的有些早,在颠簸中夏锦安有些倦意,于是就靠着软榻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吵醒她的却是一阵嘈杂。
夏锦安睡眼朦胧的挑开布帘往外看,一眼便瞧见城墙和朱红色的大门,瞬间清醒,睡意全无。那么快可就到了皇城外了。
只见护送她的小太监正跟门外侍卫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这是我们太医院新上任的医官夏大人,您看可否通融……”
“不行!”侍卫态度强硬,“就算国舅爷到了这也得例行检查,更别说一个医官了。”
小太监看着也一脸为难的样子,这是吏部给他的差事,办好了有不少银两,这边是新上任的医官,那边又遇到一个软硬不吃的守门侍卫,两边都不好得罪。
“我下来吧。”夏锦安看着太监一脸为难,心下明了,主动下了马车。
侍卫挑了挑眉,这倒是个有眼力见的,他拱了拱手,“大人,进城者除了武官不可携带利器,所以得罪了。”
他说着便手放在她肩上顺着手臂向下摸索。
夏锦安浑身僵直,她好歹也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也是懂的,可是现在也别无他法,只求查的别太仔细了。
她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如果有女子也是这番检查吗?”
侍卫粗略的拍了拍她腰间“女子也得检查,只不过不会如此细致。”
“哦哈哈哈。”夏锦安尴尬的笑了笑。
索性侍卫只是拍了两下便停下了,当她以为要结束时,只见侍卫转身用剑柄挑开她的车帘往马车内瞧。
“这里面装的是何物?”
夏锦安屏息去看,发现他问的是自己的包裹,心下暗叫不好,这里面装的衣物里面还有她的裹胸布和月事带!
她故作镇定的说道“这是我带的衣物和书。”
“嗯?”侍卫用剑挑开包裹。夏锦安屏气凝神的看着,手心都攥出了汗。
侍卫草草翻动了几下,确实是衣裳和几本医书。他收回剑,手一挥,城门开了。
“多谢大人配合。”
“呵呵。”夏锦安吐了口气,后背冷汗津津,惊魂未定的坐回车内。只要刚才侍卫再翻一下,就会露出底下的东西了。
这还只是皇城门就如此严格,到了宫内指不定多严谨。幸好太医院在外城,要不然她还未上任就要瞒不住了。
“大人,您别生气,这个侍卫像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平日里也不会这般严格,得亏大人您大度。”小太监的声音闷闷的从前面传来。
“无妨,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夏锦安应了一声,掀开布帘往外看。
精致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红墙黄瓦,彰显着皇家的恢弘大气。还有列队的侍卫在巡视。还没到内城就感觉到迎面而来让人透不过气的威严和压抑。
“大人,前面就是太医院了。”
只见金色的牌匾上果不其然的三个大字,太医院。这就是自己要任职的地方了,夏锦安深吸一口气,她将在此完成自己医学上的夙愿。
下了车,夏锦安笑着往小太监手里放了她刚才准备好的碎银。
“劳烦公公了,这些就给公公和兄弟们买酒水喝。”
小太监不动声色的掂量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笑了起来,“祝大人官运亨通,大人可以叫奴才小李子,以后大人去宫里当值时会再见到奴才的。”
夏锦安笑了笑,她也不指望这个小太监能帮自己干什么事,只是多多与人交善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