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越发长,天儿也越发温暖。
外边已不下雪了,山间厚厚的积雪亦在缓慢熔化,屠小鱼魂穿来遇见的头一个隆冬,可算作是熬过去了。
屠小鱼是一个医生,古医,可她亦有自己的兴趣爱好,那便是服装设计。
如果不是她爹妈去的早,唯有她一个闺女,她该是会像大姑妈那般,放弃继承人的身份儿,做自己喜欢作的事儿。
可是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那一些可以摁自己心意而活之人,是上帝的宠儿,而她屠小鱼从来全都不觉的自己是。
她想,她大约是给上帝嫌恶的那一类,因此自小到大才会给她这样多苦难。
一生,两世,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做衣裳她是会的,可是怕透露太多,引起旁人的疑心,屠小鱼不敢做。
眼见着要打春了,等天儿再温暖些,庄户人家便会有忙不完的活儿。
乘着空上空档,男人妇人们全都要作一些手头的活。
汉子们去山间砍了青竹在家编制一些能卖钱的东西,送乡镇上去卖掉了,换一些食粮钱。
抑或家中的竹椅竹桌坏了,坏的修补,重做。
妇人们纳鞋底呀,做春夏的衣裳呀,秀一些帕子啥的,总而言之,庄户人家之人,一年四季都未闲着的。
吴强的娘提着筐子到屠小鱼家来噌火,顺带教屠小鱼作一些手工。
屠小鱼病着,寒天中离不的火炉,可寻常人家却是没有人烧的,太浪费了。
吴强娘原本便要秀帕子,到屠小鱼家中来,不但能教教她,也可以噌着火,还可以赔着屠小鱼谈谈天,俩人都乐意。
她的手掌工不错,针脚缝儿的密,裁剪也准。
屠小鱼随着她学,学的出乎预想的快。
自然,屠小鱼本身便会,她仅是装装样子罢了,自然而然是快。
看见屠小鱼作出的一件样式新奇的单衣,吴家婶婶惊异了半日。
“小鱼,你这是咋寻思到的?”
分明全都是粗麻布,为啥东西到了屠小鱼手头,便是变的不同了呢?
她感觉这般的衣裳,唯有城中的女子才穿的了。
并且这手工,尤其是这裁剪,一些许不比自己差呀!
要知道,她可是这藕花屯中裁剪好最的一个媳妇儿,大小恰到好处,从不浪费不布料的。
屠小鱼一笑,谦虚说:
“是吴婶婶教的好!”
“诶呀,这哪是我教的好呀,还是小鱼你聪明。”
她盯着屠小鱼叹了口气儿,又觉的惋惜,轻声说:
“诶呀,你看你,多好的一个娘子,若非这病疼磋磨你这样多年,早去你外家享福去了,咋亦不可能窝在这山窝坳里噢!”
屠小鱼轻笑说:
“婶婶说这一些做啥?各人命不一样!”
吴婶婶赶忙笑说:
“对对,不说那一些了。
不管咋说你的病好啦,有没有荣华富贵亦不要紧,关键是人的好端端的,身子健康才比啥全都要紧。”
是呀,如果连命全都没了,过啥日子的,又有啥可计较的?
乘着这月,屠小鱼把余下来的麻布都做成衣裳,自己有两件春衣,两件夏季的衣裳。
深色的布料给元育郎也作了两身。
之后的便之后再讲了。
最多过了这个夏季,她必定可把日子过好。
初春的早晨,天儿还有一些凉。
这类乍暖还寒的天儿中,作为一个合格的病鬼,屠小鱼自觉的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屠小鱼吃了自己开的药,身上的寒毒已的到克制了,可不知道为啥,她的身上的温度还是非常的冷。
天儿越发温暖,倒不是她多怕冷,便是觉的她的身上的体温非常不正常,便好像元育郎那般,他的体温显而易见比正常人偏高,她相反,显而易见的偏底。
她隐约觉的这不是药能处置的,和病疼也无关,便好像这具身子天性就应当这样一样。
屠小鱼把这一些没法突破的医学难题先甩在一边,只须她的身子机能是好的,便暂且先不管。
地下的小草长出一些嫩芽新绿,便好像个顶个窜出头的小精灵一般惹人怜爱。
山底的田地的,断续的开始出现忙活的背影。
初春时节,有好多农务活要忙的。
牛儿哞哞的叫着,屠小鱼看见远处爷爷屠天丰的背影,他正赶着牛在水田中犁田呢。
温暖的日光洒下来,把牛儿跟爷爷的背影都拉的好长好长,不时的,那牛儿啃一口田埂上的青草,任凭爷爷咋抽打就是不动,爷爷气的直骂嘴馋的畜牲,光吃不干活的东西。
屠小鱼隔的远远的,盯着那一幕轻声的笑了。
她这一生怕是都再瞧不到自己的爷爷了,如今可以看见这个爷爷亦不错的。
如果那个屠小鱼真真的可以代替自己活下来的话,她不期盼她可以替自己去争夺啥屠家的财产,只希望她可以健康的活下去,时而在能爷爷身旁尽孝便好。
横竖屠家花儿不完的钱,她只须不去争,屠家养她一生,也没有人会说啥。
一忙就是一上午,屠小鱼看见屠天丰连口水都未吃上,她提了火炉上温好的水,取了个碗沿着小路向屠天丰走去。
她披着披风,俏生生的立在田梗上,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她这作法兴许不对,不知道元育郎知道她提着水炉跑这样远会咋说她,可她就是要这样做。
屠天丰护她这样长时候,在他累时,渴时,送上一碗清水,对如今的屠小鱼而言,她也只可以作到这一些了。
“小鱼,你咋来啦?”
屠天丰把牛套在田埂边的桑树干上,忙向屠小鱼阔步的走来。
他的腿上还挂着泥巴,身上手头都脏乎乎的。
屠小鱼一笑,倒上一碗热水,说:
“爷爷,我看你必然是口渴了,我给你带水吃。”
“你……你这孩子!”
看见那一碗热汽腾腾的水,屠天丰那苍老的眼忽的就湿润了。
他的小鱼呀,长大了,病也好啦,亦会疼人了。
知道啥人对她好,啥人对她不好。
接过这一碗清水,暖的不止是胃,亦有他的心。
这样多年来,家谁不劝着他放弃小鱼呀!
每年那样多白花儿花儿的银钱为她治病,每日一个时辰为她烹药,要她一直活到如今。
如今所有都值了。